午后飘来的云越积越厚,傍晚时,天空被灰色彻底遮蔽,又开始下雨了,密集的雨珠打在木质屋顶上的声音响亮但不刺耳。
文璟洗完澡出来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异变成轰雷掣电暴雨如注的末日景象,他停在走廊的窗户边盯着外面,数米外葱郁的树木都变得缥缈迷蒙,房子被封锁在层层包围的雨幕之中,仿佛成了这颗星球上的最后一座孤岛,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Ethan路上就困得不行在车上直打盹,到家后更是随便扒拉了两口晚饭就直接去洗澡找床,文璟想着他睡了,回来时轻手轻脚进了房间,结果发现两张床都是空的,椅子沙发也是,一时间有些纳闷。
但文璟是不可能为这一星半点的纳闷去找人的,他边往床头走边擦头发,被宽大的浴巾遮去大半视线,浴袍换了身干净衣服,他这才发现不寻常。
旁边Ethan那张床靠近窗户那一侧的过道,被子被拉出床边了一点,鼓起个小包,一个正在细微发抖的小包。
文璟试探着叫了一声名字,“Ethan?”
小包没发出声音,只是更加努力克制自己的抖动,标志的粉毛却从被子没遮严的地方钻出来,自作主张替它们的主人回话:Ethan在这里!
文璟还在犹豫,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做出了行动,他绕过去,在Ethan的床尾停下,他看到小孩抱着腿坐在地上,脸埋进膝盖里,被子搭在头和肩膀,从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到Ethan耷拉着的脑袋正下方的地毯上,颜色深浅不一的水痕。
哭了?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哭了?他想不到什么事能让一个乐天派这么难过。
Ethan知道文璟回来,也听到文璟叫他,更知道文璟就在站在旁边两步远的地方,但他不在状态没办法主动应付人。
他希望要么文璟嫌麻烦冷漠地走开不搭理自己,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安静地自我消化,要么出于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好视而不见的礼貌过来安慰他一下,哪怕只是装模作样的客套他也很受用。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文璟的下一步动作,他自己先没了耐心,也不管是不是顶着张花猫脸,他趴在膝头侧脸看文璟,嘴巴小幅度张了张,带着鼻音轻声问:“What’sthematter?”(怎么了?)
眼泪依着他侧头的动作,没一会儿就在高挺的山根蓄满个小水洼,然后无声地决堤,越过鼻梁流下去,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泪珠在红彤彤的鼻头上挂了一会,最后掉落没入地毯,透薄眼皮上的青绿血管愈发明显,脸颊和下巴染了胭脂一样。
充血红肿的眼睛里其实有很多的焦虑和郁闷,但因为Ethan那张脸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倒让文璟瞧出点楚楚可怜的倔强,轻易就能挑唆起人心底阴暗扭曲的凌虐欲,正是小鬼的这股劲儿拱火,文璟也变得有些浮躁。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Ethan跟前,在床边坐下,“怎么哭了?”
Ethan没立即回话,但眼睛一直跟着文璟,从他朝自己走过来,到挨着坐下,他的抽泣在这个过程里慢慢平息。
看吧,他真的很好哄,难受的时候自己消化或许需要一点时间,但只要有人让他觉得受到了一点点关怀,笼罩在心里的阴云立刻就飞走了,哪怕这关怀很大程度上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也没关系。
文璟自然也发现了黏在身上的视线,他明明不喜欢闹腾,此刻却不习惯Ethan的安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有了这样的定式思维,安静不应该属于Ethan,难过也不应该惊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