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你这里怎么回事?这丝籆如何还没有络满?”
沈宅中,一个粗布衣衫的中年妇人走进东厢房,一见屋内场景,不由蹙了蹙眉。
屋里三台络车,其中两个络车前都有一个女娘正勤勤恳恳地络丝,只窗前那台络车的操作者正坐着发呆。
那五娘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闻言下意识地转了圈籆子,复又愣愣地停了手。
妇人只道她这是在敷衍,当即怒了,叉着腰大骂:“五娘!我还道你们这边差不多络完了,过来把丝籆挑去捻,你这磨磨蹭蹭的,叫后面工序的娘子干瞪眼吗!”
“五娘不是故意偷懒,只是……只是五娘在想,织好了又能如何呢?”五娘懦懦地看向妇人,“阿郎君不是说,眼下城中,就算是不计较价格,也根本买不到粮了吗?”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惶恐,“张大娘,买不到粮,孟郎君会不会就不管我们了?我……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也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出了哭腔。
听见这话,另外两台络车的操作者也停了手,惶然地朝张大娘看来。
张大娘适才的盛气,瞬间消失无踪,她看了看屋中三个无措的女娘,嗫嚅道:“也未必就到那份上了,孟郎君心慈又厉害,他……他总会有办法的。”
“我听说那些流民不肯被罗刺史撵出去,跟着那个什么李将军,从北面打回来了,城外要是当真打起仗来,便是神仙也变不出粮食来的。
孟郎君未必能有什么好办法,到时候咱们……咱们……”
坐在中间那台络车前的女娘怯怯开口,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张大娘咽了口唾沫,“咱们再担心也没用,眼下咱们能做的,就是多织一点锦缎出来,万一孟郎君寻到了买粮的途径,也不至于没锦缎去换。”
她说完,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似的,恢复了之前凶巴巴的模样,她瞪了一眼五娘,“你赶紧的,我下次来,要是还没络好,仔细你的皮!”
眼见着张大娘挑着两个络满的丝籆走出屋去,屋里三个小女娘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埋头络丝。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当日黄昏时分,孟霁留下奢阿呷看家,赶在城门关闭前,带着其余部曲,押送着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锦缎,骑马出城,顺郫水往西北而去,直到临近郫城,这才在河边找了处地方饮马、休息。
他们这一停留,就是数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