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竺知道贺聿唯的身手,也知道若是这样打下去,别说带不回他,可能会更激发他的情绪。
思绪之下,她望着少年朝她打来的一掌,她突然收了力,挨住了这一掌。
她面朝他,往后倒去, “是我不对,我道歉。”
兰竺的身子顺势从檐上往下落,长发飞扬,身后是无尽的夜黑,她如一抹明月坠落其中,天地逐渐暗淡起来。
看着兰竺丝毫没有要抓住任何落地点时,他有些慌了,那刻,他没多想,飞身于黑暗中,将兰竺柔软的腰身搂住,稳稳的落于地面。
他控制不住关心地看去,见兰竺平静地视着他,他又瞬间清醒了过来,面色难堪地抽离了她腰身处的手。
两人陷入沉默。
兰竺感受着撤去的关心,看向他,面上有了认真: “贺聿唯,那件事,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
她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伤害到贺聿唯,也没有想到贺老将军的身体会是这样的情况。
一向坚定自我的兰竺在这一刻,为了这个少年,动摇了自己多年为杀手的素养。
是她这冷血的职业,造就了这样冷血的她。
本该就独身一人,如今却因他的存在,多了几分犹豫和不舍。
贺聿唯沉默起来,其实,兰竺没有做错,父亲临走前,他曾问过父亲,为何要这样。
他清楚地记得,父亲咳着嗽,撑着病弱的身子,明明是那样乏力,可声音却如洪钟令他震撼。
父亲说他所做的一言一行都未曾后悔,也无人逼迫。
反而因为兰竺,让父亲走出了那胆怯懦弱的一面。
父亲其实也怕失去他的吧
也想与他多相处些时日吧
贺聿唯想着,眼眶湿润,他生气,他发泄,皆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从小至今,求的永远都只有一样,那就是父亲能回来看看他。
所以他贪恋父亲在京城陪他的每一日。
而他更知道,就算没有兰竺的这件事,父亲也不会久伴他身边。
如今战事已起,就让他去看看父亲曾经待过的地方,感受一下奋血厮杀的战场,和那些曾经陪同父亲出生入死的士兵。
“不怪你。”贺聿唯缓缓道,深邃的眸子望着月色下那张动人的容颜,他想,父亲每次上战场前,也都会这样对母亲念念不舍吧
他笑笑,又觉得自己荒唐,便低下头,调整好情绪,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他缓缓道,独自往前走去,经过房间时,他几乎没有停顿,推门而进。
后面的兰竺身子一顿,望着被点亮的房间,这间房间,他鲜少会进。
因为睡觉时她不习惯身边有人,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一个人睡。
只有极少数在他装可怜时,她会准许他进来。
她踏进房间,贺聿唯已经脱了衣袍。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平常巧语讨好的少年在这一刻只显得有些强势。
他没有多询问一句,就已经躺下了。
兰竺敛下眉眼,挥暗了光线,窸窣褪去衣裳,躺在了里侧。
不知是她从未与男子睡同一张榻,还是职业习惯,总会去洞察身边人的动静,让她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贺聿唯并未睡着,只是沉默地感受着身边女子的不安,在女子转动身子之际,感受到了她有些发凉身子。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 “你冷”
兰竺见他没睡,以为是方才将他碰醒了,便将身子往里侧移了移, “还好。”
贺聿唯没有再接她的话。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就在兰竺松下身子想浅浅眯会时,就感受到一双大手将她的身子捞过去,她防御性地擡腿,却被贺聿唯预判地抵住了。
“睡觉。”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身上的温度将兰竺冰凉的手脚捂得暖和。
听着这句不容置喙的语气,兰竺猜想他定是还未消气。
如此,她沉默一息,有些疲倦地不同他再争。
困意卷席而来,她缓缓睡去。
女子的身子在很久后才放松下来,贺聿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感受着女子逐渐沉稳的气息,直到天亮。
这一晚,兰竺睡得很沉,直到辰时才醒,她看去身边,已经没有了贺聿唯的身影,她起身,见桌上一封信--
我知你嫁我非真实意愿,如今你已事成圆满,便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耽搁姑娘多时,身上唯有俗物偿还。
桌上的匣子里是贺府在京城的所有地契钱财。
兰竺拿着这封和离书,冷色出了门, “何时轮到他来给我休书了”
京城街上,一匹黑马,肆意奔驰,一路过了城门,往城外追去,截在了那队前往边关的军队前面。
为首的是一身盔甲的贺聿唯,少了平日的温柔气质,眉眼间多了一份锐气。
两侧随行的参谋拦截质问: “来者何人”
兰竺扫过一众士兵,看向贺聿唯,将圣旨呈上--
“在下兰竺,是圣上亲封的英平将军,此番协助贺将军,驻守边关,共同抵御外敌!”
贺聿唯拿过她递上来的圣旨,随后脸色微冷,看向她: “回去!”
兰竺扯着缰绳,往前走去,声音淡淡传来: “贺将军这是要我抗旨吗”
她回头,看向他: “抗旨可是会祸连九族的,贺将军可要想好。还有,你的这封和离书,本将不满意,不作数。”
她将书信扬了个粉碎,驾马走在最前面。
众士兵震惊: “什么和离书她在说什么”
“她与贺将军是夫妻!那是贺夫人”
贺聿唯昂首,冷色盯着前面的女子,驱使着马儿, “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