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欧让到一边去，全身脱力般倚着墙。

“刚刚说到哪儿了？对，边崎之谈恋爱了。”张缶笑笑低头擦碗：“听说还是青梅竹马，那女生声音挺好听的，没见过脸。”

沈曼妤早已经出门了，沈一欧毫无顾忌地低头点了根烟，出神般望着外面。

这时候雨还很大，房檐上挂着水，青苔也被淋得深了色，残砖烂瓦被浇得狼狈不堪。

沈一欧愣愣想道，他谈恋爱了……

他说不出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也提不起精力去诠释自己的情绪。

“我跟你说，他们俩还真是打情骂……”张缶看他一眼：“阿攸你在听我说吗？”

沈一欧目光不变，淡声问道：“他……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他嗓子里含着烟，听起来分外沙哑，只是每说一个字声音就低下几分，似乎字里含冰，小心翼翼的。

“什么样子啊？”张缶想了想：“怎么形容呢？有点凶，跟人姑娘吵架了就连打游戏坐车都不带她，脾气有点大，不过都是小情侣的打情骂俏我都懂。”

张缶说着笑了起来。

沈一欧也愣愣一笑。

大概是在笑自己吧。

“哆哆到了跟我报个平安，我下午得补觉。”沈一欧说：“不去了。”

“行吧。”张缶一一捞起水淋淋的碗。

边崎之在和这个青梅竹马纠缠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厉科为了庆祝边崎之回家，举起手机来了张合照。

边崎之配合地涌入镜头，黎颜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诶边哥，你这张好帅!”厉科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

边崎之看了眼，好像是帅，他确认般问道：“真的帅？”

“帅爆了。”厉科说道：“你这张真的是无敌了。”

边崎之一笑：“那你发给我吧。”

厉科连忙发了过去。

边崎之把那种厉科说很帅的照片发给了沈一欧，不知道出于什么，就是想给他看看。

小孩子般，就是想让他看到。

看到帅帅的自己。

边崎之突然有了点笑，矫情地想了下，他会不会喜欢？

沈一欧收到照片的时候还埋在题里。

他盯着手机主页的消息联系人看了会儿，好久才打开。

大概张缶今天跟他说了边崎之谈恋爱这事，他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是注意到了边崎之旁边的黎颜。

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沈一欧低下眸子来，拇指摁在照片上。

照片里的边崎之和黎颜看上去很般配，沈一欧却不想勉强自己去祝福他们，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很难过，也不想做作地笑给照片看。

但也不想一个人疯子般哭。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的人和一个比自己好千百倍的人在一起了。

除了那些汹涌的、仿佛下一秒就能腾出身体的难过，还有数不尽的自卑。

沈一欧偶尔也会自信，像这个年龄的学生光一样自信着，但是看到这里他真的自卑了。

那个女孩很好，即便那个女孩不够，在那个繁华的大城市里也还有好多很好的人，他们哪一个都比沈一欧好。

而边崎之，就应该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他想起不久前听到的边崎之的几句话，他说他没谈过恋爱，那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初恋。

沈一欧突然有点羡慕她。

但他保存了那张照片后还是截掉了旁边的黎颜，又慌慌张张地截掉了厉科，只留了边崎之一人。

这些只是做给他自己看的矫情。

哪有什么不痛不痒，是人都会痛。

他也想找个不妥当的方式安慰一下自己。

做完这些他低头在书上写了点什么。

字依旧丑得起飞，但是在写开头那个名字时他格外小心。

——小之弟弟不要沈一欧了吧。

他写完又无措地划掉了。

看着一块乌烟瘴气的痕迹，再也没了精力。

太累了。

这段时间都已经拼命把自己埋进一些纷纷杂杂的事情里去了，可听到他的一点消息还是会完完全全地忘了那些忙碌中劝诫自己的话。

边崎之这个人总能很轻松地把他做出的好多努力冲垮。

不管他如何费尽心思给自己建起多厚的城墙，对方总能轻易攻克。

就像现在，城墙倾然倒塌。

而自己就像一个没有守住城墙的士兵，只能自顾自崩溃。

他低头点上一根烟，无力地抽了起来。

明明把事情做到狠的是自己，到头来难过的也是自己。

他轻抿一口烟，雾气渡过齿缝腾在空中。

他差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