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欧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后悔两个字，半垂去眸，沉默起来。

边崎之低眼去看他，却觉得他这个样子似乎有点委屈，于是擡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没事儿，人一辈子会面临许多举足轻重的选择，不可能每一次都一定选对，总会出错的，没关系，也总会对的。”

“像你说的，如果不包括你，我后悔过好多次，但是现在没有如果。”沈一欧擡眼看他：“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我甚至挺庆幸自己选文，才没有把你一个人扔在七班。”

“我有的时候觉得……”沈一欧凑过去跟他说：“弟弟最怕一个人了。”

边崎之一愣，望着眼下沈一欧那双漆黑的眸子。

“你藏的不够好，睡觉都要等我脚步声，坐着的时候喜欢靠张缶桌子，喜欢发朋友圈，周末还总闲不住要收拾屋子，打游戏一定要开麦，你是不是……最怕一个人？”沈一欧见他只有沉默，便也笑笑继续说：“所以我不会丢下你的。”

睡觉要等听到沈一欧回家的脚步声才会放任自己熟睡;在班里的时候总爱踩着板凳往张缶桌子上靠;周末根本受不了一个人窝在家里;打游戏都一定要开着麦。

这些习惯边崎之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会儿被沈一欧说出来他禁不住情绪有些难受。

他忍了忍笑说：“你怎么就记我这些臭毛病了。”

“不臭。”沈一欧也跟着笑：“没事儿，你是弟弟我是哥哥嘛，哥哥就是要照顾好弟弟的呀。”

“谁特么跟你哥哥弟弟了！”边崎之瞪起眼踹了沈一欧一脚：“老子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不就是弟弟吗？”沈一欧欠揍般讨笑。

“是个头！照你这么说，满大街弟弟，满大街都是你男朋友！？”边崎之叫道。

沈一欧眨眨眼，佯装无辜清纯的绿茶样：“难道不是这样吗？”

“沈一欧！”边崎之忍无可忍，抱起他扔到了床上，期压上去：“谈恋爱不是多选题，也只有老子是你的正确答案。”

“不是所有的弟弟都是你男朋友，知道了吗大哥！”边崎之无奈道。

沈一欧只觉得刚刚那一下被他扔得头晕眼花，再这样扯着嗓子一吵吵，他只想说：“……你好有男友力。”

“等会儿。”边崎之突然想起什么：“有个事儿。”

“什么？”沈一欧跟着顿住。

“我记得我来之前是要跟你说的，但是忘了。”边崎之翻身坐起来：“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沈一欧问。

“不知道。”边崎之说。

“你再想想。”沈一欧说。

“不行，想不出来。”边崎之努力道。

“你使点儿劲。”沈一欧说。

边崎之：“……”你使一个我看。

“想起来了！”边崎之心道还真他妈使出来了：“是哆哆！”

“哆哆怎么了？”

……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考的成绩！”哆哆妈吼道：“你出去学一段时间画画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当初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你说你学美术不会耽误成绩，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个成绩，到底有没有耽误？！”

何哆哆低头沉默。

“三百九十分！”她瞪起眼，似要喷出岩浆来：“你这个成绩能考什么？！专科吗？”

“我看你还是别读了，这样读下去也没什么用，倒花了钱。”她说：“干脆早点出去打工算了。”

何哆哆双眸通红，突然擡头回她：“行。”

她一愣，看着何哆哆。

“行，可以！”何哆哆放大声音：“不读了，出去打工，都依你的，可以了吗？”

“你是早就有这打算了吧？”她却说：“怪不得成绩不好，心里想着不愿意读书又怎么会好？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何哆哆心里头酸，听到这里几乎是被气笑了：“我是不愿意读书，我当然不愿意，你知道多累吗？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九点五十才能回家，上课要不停写笔记，下课要回顾课堂内容，午休、自习都要写作业，写不好就要被批评，被老师批评、被你们批评，还要考试，考差了还是一样的批评。”

“我进步了你们总嫌不够，我考差了你们就不把我当人，你们从来都只在乎我考出来的成绩，从来不想我到底有多少个晚上没有睡个好觉了，从来也不在乎我到底累不累。”何哆哆双眸充泪：“你们只会批评，只会疾言厉色，只会觉得考得好就是我应该的，考差了我就是犯了滔天大罪！得被关起来严刑拷打！得判个无期徒刑坐牢穿抵！”

他话才说完脸颊便留了红，是妈妈愤恨的一巴掌。

边崎之带着沈一欧闯他家来的时候刚好就见这一幕。

边崎之健步前去，只身挡在何哆哆面前。

沈一欧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

张缶和徐亚也终于赶到。

何哆哆妈妈看着这整齐的五个人，一时间心里的火更是蹭跳起来，她一个一个指过：“我算是知道我们家哆哆到底为什么这样坏了，是被你们一个个带坏的。你们为什么要带着他！”

何哆哆再也不忍，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说话呢阿姨？”张缶说：“哆哆哪儿坏了？他是杀人放火还是□□盗窃？”

“你——”

徐亚说道：“阿姨，我们是挺坏的，但你这样说哆哆就伤人了。”

“你把他当什么了？”边崎之突然正色：“两个月的集训一点碰不到学习，别人走的时候箱子里全是衣服，只有他一个人整个箱子除了两套换洗的就全是书，他怕落下太多找老师要手机问我们要笔记，攒钱买了电话手表跟我们打电话问题，他每天要赶着美术还有抓着学习，他不是什么天才，保持到三百九已经够了。”

“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也并不是想要骂他，只是觉得这种方式足够吓人，让孩子怕你，才会去干你所逼迫的事。”边崎之说：“但是没必要，哆哆从来不是因为怕了你才学习的，你们不知道他学习有多累，但他知道你们打工多累，他是不想你们累一辈子才学的，不是说真的怕你了。”

“别把敬当畏。”边崎之定定道：“最后如果把他的敬也磨掉了，那他真的就坏了。”

何哆哆妈妈顿时说不出话来，就连起初还能敞气地说了句的张缶及徐亚也突然有点不好受，大概是被边崎之点醒了这些日子何哆哆到底有多拼。

一旁沉默许久的沈一欧也突然说话：“阿姨，哆哆和我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他什么样的人我都清楚，他从来不是那种甘愿堕落的人，美术真的不简单，题也不好做，考差了最有情绪的不是你们，所以你们给他留条路吧。”

她没有被说动，好像又有。

最后只是摇摇脑袋甩开话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