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2 / 2)

生长 亭人文倾 1594 字 22天前

差不多到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何哆哆才是那个陪了沈一欧整个童年时期的人,所有的事,如果沈一欧自己不开口,也只有何哆哆最清楚。

“公主对沈一欧来说,不单是姐姐。”何哆哆说:“我觉得沈一欧把他当做了信念和一个责任,他小时候怕人欺负公主,跑去跟人混,成天徘徊在打架和被打中,那个时候他还是读小学,不到十岁,什么鬼事都干得出来,几乎也没人敢跟他玩儿,但我知道他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是因为怕自己老是被打根本保护不了公主,所以他跟人玩儿命,十来岁就提刀跟人打过架,进过局子,因为他太小了,没到法定年龄,况且只是舞了几下,没怎么伤着人,不构成犯罪,但因为这些年国家扫黑严重,记了档案,现在局子里都能查到沈一欧的事儿。”

边崎之一时脑袋都是晕的,心脏突突直跳。

他一直听沈一欧跟他说拿钢管混社会什么的,但也从来没听起过拿刀被记档案的事。

徐亚也楞了会儿,这种事其实混久之后都有见过,包括他第一次见沈一欧就能感觉出来他是个冷静又疯狂的人,这会儿听到却还是不忍发慌。

张缶想起刚认识沈一欧时候跟他闹矛盾,那个时候的沈一欧,对他真的是仁慈的了,毕竟他根本不是不敢。

陈语扣虽然也是个手边有什么乘手的都能拎起打架的人,但听到锋利的刀还是有些余悸。

何哆哆搓了把脸继续说:“所以说沈一欧必须要有个不得了的成绩才行,他公安局有档案,到时候学校查起来,在学校门口就能直接给他刷掉,除非他有一个不得了的成绩,一流大学都争着要他,他以前那个成绩本来差不多了,现在这样……连上个好一点的大学都费劲。”

何哆哆把话挪到重点上:“这个事儿闹得挺大的,公主也知道了,当时他回家也挨了打,但他后来还是不收性。”

“总之他无论做得多出格,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公主受伤。”何哆哆说:“包括他后来从一个粗暴的人变成现在这样没脾气,也同样是为了他姐,因为他混够了,以前高三那群足够踩他头上的也被他揍过了,他后来好像是受过什么打击,具体有些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那段时间成天泡在酒吧,从里边儿出来后就变了个样一样。”

所以说公主就是一个可以让沈一欧随时都能变样的人。他能让不明人情世故的沈一欧去玩儿命,同样也能让他变成天之骄子,现如今,也依然能让他再变样。

比如说当下的颓废。

“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曼妤姐对沈一欧来说多不一样吗?”何哆哆问向一群几近麻木的人。

“现在怎么办?”陈语扣尽量清醒。

“他不愿给我开门。”边崎之说。

“那我们去也是卵的。”张缶说:“更不会开。”

“总不能让他憋死。”徐亚说:“一个人,想通了还好,想不通死屋里了都没人知道。”

边崎之当即踹了他一脚,皱起眉看他。

“打个比方。”徐亚怯怯道。

几人慌了一通后还是陷入沉寂,边崎之几乎是有些刀削的感觉,五脏六腑都疼。

刚刚听何哆哆说着沈一欧的过去,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俩坐在河边,他跟自己说沈一欧也是个不容易的人,那时只是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角度有些同情和心疼,现在再听,却没法像当初一样简简单单地感慨。

他巴不得沈一欧心里的苦楚能分他一些,最好可以全部都扔给他。

这会儿大家都安静下来了,谁也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匀称的呼吸四相交织,似乎能听清每一个人的生命气象、每一个人的心急如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饭饭在陈语扣怀里睡着了。

边崎之猛然想到,沈一欧如今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一个人,没有任何人陪着他。他没有和任何人倾述,包括跟自己说的过往也只是随口一句,完全没有要诉苦的意思,他从来不跟人提起他有多苦,但他却从不离苦。

沈一欧是一个天塌了都能悄悄抗起来的人,久而久之他再也不会诉苦,藏起所有软弱,以最尖锐锋利的一面示人,当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坚不摧的时候,边崎之突然发现——这样的沈一欧,好孤独。

他心里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因为他用虚假的表象拼命回应着这世界的吵闹,做得滴水不漏,然而真实的内里,颓然地抱着自己,就像是完全被剥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与滋生万里的情绪共生。

没人会知道。

最亲最爱的人,最厌最生的人,没人知道。

他是孤独的。

这个看上去阳光开朗,和谁都能熟络起来的沈一欧,他其实是孤独的。

孤独的人都应该向往人群的,向往热闹与凡尘,可沈一欧没有,他只会给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衣钵,最好是要这个世界都与自己不相干,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因为市侩的表象乱了阵脚,不会被四下的温柔抚得脆弱,才能更好地藏匿自己,完美到无人能晓。

但在这样的自我掩护下,沈一欧突然爆发了、崩塌了,像是一座架在人群央央交界处的一道拱桥,他塌了,他挺着身子好多年,却突然塌了。可迟早该有这么一天的,谁也没法阻止,沈一欧也是一样,心里的东西埋多了,总是会溢出来的,他这么多年的掩饰同样也跟着溢出来的面目丢失了。

所有他如今变得迷茫,变得不像从前。

边崎之一时间恍惚,他突然不知道沈一欧缺的究竟是什么?他需要的是什么?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丢失了什么?

这样混乱的头绪下,边崎之突然觉得真的应该让他好好想想,也许他自己能想通。

也许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