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一
周邻河一路柳暗花明,却是在近一水榭时被老刘按住了脑袋,整得他莫名其妙。
“到了,低头,请大爷安。”
周邻河看着自己的多日不曾洗刷过的鞋子,大拇指已经扣出了一个洞,邋遢又可怜 属实一个叫花子无疑。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世家公子哥,纵然手头上紧点没关系,也能活得有尊严,可是万万没想到,让自己混成一个要饭的。要饭不说,自己还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坦然接受了不说,他还能过得很知足常乐。
这简直是他的屈辱,一定不要人知道他在大雁城的事迹,不然被京城的那群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
想入非非的周邻河此刻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虎xue龙潭。
“是你想要留下来吗?”周邻河听见这声音,洪武有力不由得擡头看去,只见一个宽额高鼻,剑眉鹰眼的男人,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周邻河努力把自己装出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样。
“想!想留下来!想吃顿饱饭,想睡得舒坦。”
那人微微勾唇一笑。
“叫什么名字?”
“周润发。”
“姓周?”周姓,在澧朝不足为奇,却又教人立马能叫出几个姓周的。主要是周泽的名声在外,澧朝四方之邻国,有与周泽交过手的,也有与之联盟抗敌的,皆是对他的名字念念不忘。
“天下百姓,不足为奇。”
这是认识姓周的不说,还对他印象深刻啊。
要是平常人听见姓周的,也不是这等反应,周邻河觉得这个爷铁定不简单。
他刚才快速的观察了他的模样,典型的北方人的长相,高额长脸,勾鼻鹰眼,特别是……那微不可查的耳洞。
澧朝满8岁的女孩就可穿耳洞,引银针,但还没有听说男子穿耳洞的,教人知道了,也免不了被人笑话。
可那耳洞却是真真切切的,在太阳底下,他又长得魁梧,比自己高出一截,被瞧见那肉眼可见的耳洞,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看他的耳垂,似乎是戴过很重的耳饰,是以耳垂比一般人的耳垂要下垂一些,耳洞也是看着没有什么非常之处,只是对于长此卸掉耳饰的人来说,差不多月余就会合拢,可他就算是如今没有戴耳饰,耳洞也没有恢复。
什么地方的男子易可穿耳洞?不是为了打扮,而是为了象征身份,地位。地位越高的人才会穿耳洞,戴的耳饰就越大,越沉重,越繁琐。
澧朝的男子不会,狄胡的男人和澧朝的男子一样,就算行为奔放,却不拘小节。澧朝西北的羌族……那个民风彪悍的民族,武士不穿上衣,光头,卷发,辫发,束发,是他们特有的发饰,不喜身上穿金戴银,但那里的男子自出生就被开耳洞,合拢了又开,长此以往,耳洞不会长合。有些身份的,就戴珠子,玉的,翡翠的玛瑙石都有,平民百姓就是木头珠子,铁丝圈反正得有东西挂耳朵上,不然会给人瞧不起。
那里的女人,不开耳洞,耳洞只能是男人才能去开的,她们主要就是全身上下戴首饰,头发上戴,额头上戴,脖子上戴,手腕上戴,脚腕上戴。戴得越多,越华贵,就说明身份越好。一目了然。
毋庸置疑,这个人是羌族的。
只是这里是澧朝啊,是澧朝同狄胡的边防啊。
周邻河担忧的事终于来了,原本以为只是狄胡,没想到还有个趁火打劫的。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扎钉子?又扎了多久?
若是狄胡同羌族联手,澧朝真的就是有心无力了,一个东北一个西北,把澧朝的北方堵得死死的,毫无喘息之力。
“我教人带你去下人房收拾收拾,晚上就开始做事吧。”
“谢大爷的收留之恩!”周邻河激动不已,对那人大礼叩拜。
跪完,就有人带着周邻河下去。
他纵然没有回头,他也知道,那两道视线直直的射在自己背后。
既来之,则安之。他倒要看看 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
“爷。”
“这样的人,也值得你提防?”
老刘提起周邻河就来气。“上次施粥就是他坏了我的好事。”
不说还好,这一提就来气,他对着老刘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下去。
“啪!”
他瞪着老刘怒火中烧。
“你还敢说!信誓旦旦保证的什么!还被一个叫花子坏了好事!”
老刘被那一巴掌甩得措手不及,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却丝毫不敢怠慢,下跪请罪。
“是,请爷恕罪,是小人之错,只是那个人似乎知道的太多了,我总是不放心,烦请爷出手。”
他背起扇人巴掌的那双手,不知道是不是掌心隐隐作痛还是谋划着什么,逐渐半握成拳。
“放心,他自有他的去处。”
周邻河跟着那个带他的下人一路穿梭,只觉得绕得他脑袋疼,却还是极力的记下了几处地点的标志性建筑物体。
“您这是带我去哪儿啊?”坐走右走,越往里走,越是荒凉,连盆景都炸了盆,长得东倒西歪,地上的枯枝败叶人一走带起的一阵风就是一阵卷袭。
那个人不是哑巴,周邻河是这么觉得的,可是一路他都不说话,也不回应周邻河的问题,只是在前面带着路。
这里的主人也奇怪,下人也怪异。
“这里?”
周邻河看着破败的院落,这……
下人住的也不是这种地方吧。
看来,他们显然并不信任自己。
呵,本来就不指望他们信任自己,自己的凭空出现就值得人怀疑了,哪里还奢望别人信任自己的平凡呢。
既然怀疑,那就让他们怀疑个够吧。
周邻河推门进去,满屋的蛛丝网和灰尘,床榻上的确有几床被褥可瞧着破败的样子,里面长了蛇他都相信,这屋子夜里也不能睡吧。
周邻河提了把椅子,用自己那脏的看不清原本模样的衣袖随便抹了几把,然后就拎到了外面太阳底下晒起了太阳。
先睡上一觉,晚上有夜生活。
周红叶听见有人敲门,听着声音耳熟。
“娘娘。”
她开了门,见是关家姑娘关雅。
小姑娘长的水灵灵的,浓密的流海下一双眼睛圆圆的,水汪汪的,好生灵气的姑娘。
捧着衣服进来,嘴里喊的称呼却让周红叶受不了。
“你喊谁娘娘,我不是。”
关雅没有接话,只是把衣服放桌上。
“父亲让人给娘娘送换洗的衣物,怕下人做不好,这便给您送来。”
“这是我娘给我新做的衣服,没有穿过,您先将就着穿吧。”
周红叶瞧着,两人身形差不多,衣服也是能穿的只是她如今还是一身男儿打扮,这一路的确没有想过换回女装。如今被郑栩无情的拆穿,待在他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伪装下去了。再说了,这男装总说穿着没有女装方便,特别是头上的帽子,捂得她头发都能下锅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