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我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那些小孩,叫我——青衣子。
我不明白青衣是何意思,他们这样叫我,我便将青衣子当做了名。
我像株杂草一样野蛮生长,每日脸都是灰扑扑的,肚子从未饱过。
我没有名帖,到哪都无所谓,自小生长的地方有了灾荒,我逃了。
我逃到一个城市里,那里的人很友好,有个人还丢了饼给我吃,大概是看我太可怜,因为我是乞丐。
我去问他们,青衣子是什么意思?他们笑了笑,跟我说,青衣,是卑贱者的代称,我是卑贱之人所生的孩子。
我路过一间青楼,揽客的老鸨见我容貌俊秀,拉着我,给我吃的,她说我生的极为好看,问我愿不愿意靠脸吃饭。
我摇了摇头,跑了。
听她说话,我好像想通了一些关节。
我去过青楼,四岁的时候,只是那时候我不明白那是青楼,有一个人,她牵着我的手,指着二楼一个衣着暴露的姑娘,跟我说,那是我娘。
她身边的男人,见了我,踹了我一脚,骂我杂种。
我不知道怎么遭受无妄之灾,那个人在二楼冷眼瞧着,不关心我的死活。
男人拎着我的衣领,跟我说,我是哪里来的贱种,怎么敢冒认娘。
带我来的那个人,发现我失去了价值,也不管我。
我被强行带进青楼,又灰溜溜地被打出来。
我躲在墙角里,不停地哭,不应该是这样的,印象里,会有一个红衣小姑娘,她会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跟我说——“阿祁,不哭,以后我养你啊。”
结果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梦里的小天神,没有到现实里来,我还是饿,还疼,胸口闷闷的,我揭开破烂又单薄的衣领,胸口上有大片的淤青。
好疼啊。
我在新的城市里乱逛,有一天,士兵在街上巡逻,他们把流民全都赶了出去,说他们扰乱城市,我也在其中。
出了城,没有好心人施舍我吃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野菜,水里滑溜溜的鱼比我力气还大,我也抓不住。
我拔了地上的草,每一种都拔了一点,我站在小河里,弯着腰,把这些草都洗了一遍,然后就放进嘴里嚼。
草汁苦苦的,还涩喉咙,可是它有味道啊。
我将草汁都咽了进去,榨干汁水的草渣也吞了,因为肚子饿,里面是空的,吃了草,至少有一段时间,肚子是实的。
也许真的是命贱,至今也没吃到过毒草。
没有上过学堂,我认不得字,没有吃过真正的饱饭,胳膊没有力气,给人当劳工也没人要。
我每次路过青楼,打心里觉得这里很恶心,而我也本不该,踏进里面。
我很少爬山,因为费力气,可是山里有蜜花,整朵花嚼起来都是甜的。
我就像找到宝藏的贪婪盗贼,一朵又一朵地采摘,将花朵都吃进肚子里,我和蜜蜂抢吃的,它们会蛰我,有时候身上就会出现好几个包,我忍着痛,将那根刺挤出来,继续采花。
肌肤之痛远没有胃绞痛来得难受。
我慢慢下山,看着不远处飞的山鸡,肚子又叫了,好想吃。
藤条将我给绊倒了,我从坡上滚了下去,尖利的石头将我的手臂划出又深又长的口子。
好疼啊。
我趴在地上,眼睛却看着前方,一只山鸡就停在那里。
好想吃,好想杀了它。
身体起了奇怪的反应,我眼睁睁看着,从我身体里流出的血,它们凝结成一柄剑,直直冲了出去,将鸡给杀了。
我擡起上身,难以置信,但也没想那么多,我踉踉跄跄站起,往山鸡走,我怕其他人看见,会将它抢走,我抢不过他们。
我扑倒在地,将那只鸡圈在我身体下,宣誓它的所有权。
醒来已经天黑了,身体冷得像个尸体,我连说话也没有力气。
还好,鸡没有被抢走。
我庆幸,却爬不起来,我想抓它去河边,把它洗了,烤了。
手臂痒痒的,我伸手去抓,抓到了一只白色的软虫,我立刻将它丢掉,去看我的鸡,鸡的伤口上都是虫,我赶紧爬到其他地方,不停地呕,胆汁都吐了出来。
再也不想吃肉了,不想了,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鸡还被虫子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