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斯德哥尔摩小狗
阎生偏头望向侧殿的帷帘,楚城寒还在外头,他武功在阎生之上,侧殿的事情可能瞒不过他。
阎生对他是有些忌惮的,楚城寒那时一招便制服了自己,甚至威胁自己替他隐藏逃出宫一事,阎生知道时叶声对楚城寒多有信任,他担心时叶声的安危,便也没将那件事情再提出来。
加上时叶声中毒之后有许久不曾召见阎生,他也没机会出现。
时叶声察觉到阎生的视线,淡淡道:“不必在意他,直说便可。”
阎生还是有些犹豫。
时叶声隐约知道这件事恐怕和楚城寒脱不了干系了,楚城寒时常背着他做些小动作,说不定是偷偷摸摸做了些什么。
那个叫张雅的女人瞧着不太像江湖中人,平日会进宫替时叶声看病,或许她真正的身份是楚城寒的传讯官,而非所谓的医者。
时叶声故意道:“楚城寒如今是朕的阶下囚,身怀重罪尚未洗脱,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阎生这才道:“关外向宫中传了讯,但被人半途劫持,信上说边境的青壮年都已经编入军队,因此便不用再参与征兵。”
“大燕的征兵规则中有这一条么?”
“有,主子,”阎生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没往其他方向多想,“主子大病一场,记性似乎坏了许多。”
时叶声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那些青壮年,是不是都已经编入楚家军了?”
“是。”
果然是楚城寒动了手脚。
楚家军队并不缺乏人手,怎又在这个关头忽然征兵。
百姓不想随太后讨伐突厥,楚家军如今只守不攻,因而才纷纷加入楚家军以逃避战争。
时叶声擦着潮湿的头发,听到幕帘外传来楚城寒颈上项链的细小声响,向阎生使了个眼色。
阎生便悄悄从窗户出去了,眨眼便没了动静。
但楚城寒只在帘外打了个转,没有进到侧殿来的意思,冲着里头喊时叶声:“泡久了对身体不好,早些出来。”
时叶声说知道了。
他手指被泡得有些皱,将身上的黏腻感洗净,这便起了水。
等站在铜镜前穿好衣衫,一回头才瞧见阎生又安安静静站在身后,险些吓他一跳。
阎生右手抓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手指用劲,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像是鼓起了所有勇气才能这样直视着时叶声的眼睛,问他:“主子可是喜欢楚城寒?”
时叶声有些不太经吓,他心跳加速,靠在铜镜上缓了许久才平复下来,神色还算冷静:“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
阎生唇瓣嗫嚅了一下,见时叶声不欲多说,忽然觉得心中极为不适。
时叶声近几个月对他、对李尽风都疏远了很多,差异太过明显,让他没办法忽视,也让他难得那么执着不休地想要一个答案。
时叶声已经擦着头发转身往外去了,他想阎生一向懂得分寸,知道隐藏自己别暴露在外,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便被人拽住了袖子。
习武之人体温很高,楚城寒是这样,李尽风是这样,阎生也不例外。
他拽住了时叶声的袖子,阻挡了对方离去的步伐,而后手指上滑抓住了时叶声的手腕。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浅薄的衣衫传递到皮肤上,刚刚沐浴过的身体带着氤氲的水汽,泛着微凉的体温。
时叶声轻轻蹙了蹙眉,没能将手收回来。
他垂着眸站在原处,看起来有那么些许抗拒和不满,却没说什么,等着阎生先一步开口。
阎生呼吸急促,他嗓音还是很低,像是恳求又像是不甘,轻声道:“楚城寒对主子心思不纯,主子一向通透,为何总在这人身上打破自己的原则。”
“朕说了,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阎生要做的就是听话,听主人的话,执行主人的命令,不需要有其他的意见和想法。
时叶声淡淡道:“父皇从暗卫营那边挑选你来做我的暗卫,又从小培养你的忠诚度,到现在也要像李尽风那样出尔反尔吗?”
“我没有——”阎生语气有些急,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猛地跪了下去,“是属下逾矩了,属下只是担心主子的安危,主子先前中毒一事本就蹊跷,应当更小心些才是。”
时叶声想说他是不是在教育自己,但尚未开口,阎生已经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重重磕了个响头:“属下并非是在要求主子,而是希望主子能健康顺遂。”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时叶声也说不出什么重话,闷了半晌才道:“滚。”
阎生紧紧攥着剑柄,他听见时叶声撩开帘子出去了,楚城寒走动起来的时候脖颈上的项链一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让阎生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岁尚小的时候,那时他刚刚入宫,先帝赐给他一条特殊的项链,他被禁锢在时叶声身边整整十年。
似乎那个时候自己还想过要逃跑,想过要反抗,但时叶声对他很好,若非那条项链真真切切挂在他的脖颈上,他险些以为时叶声是真的喜欢自己。
但那都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时叶声当初还不是皇帝,他只是个年岁尚小的皇子,但仍然与他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时叶声喜欢李尽风,信任李尽风,与李尽风在一起嬉笑打闹,而自己只能躲藏在暗处做他一个人的影卫。
阎生有时候会想自己兴许还是幸运的,起码时叶声只有自己一个暗卫,起码他对自己还是信任的。
时叶声对李尽风都尚且还有所保留,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才愿意露出真面目。
但到了现在,那根项链先是给了楚城寒,而后又被彻底丢弃。
时叶声甚至不愿意将项链还给他。
他一直以为那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楚城寒的声音从殿中传出来,不大不小,似乎在同时叶声说话,说湿着头发吹了冷风容易着凉,又说小厨房送来了药膳,秋冬时节得补补身子。
时叶声小声应道:“你今日没去做饭?”
“真叫你成天吃我做的玩意儿,恐怕没几天便要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