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十一月底的假期，林燕声和高蓉蓉踏上了去安山的旅途，跟她们一起去的还有裴修言。

至于裴修言为什么会跟去嘛——

自从高蓉蓉拜郭英子为师后，郭英子每周都会去给高蓉蓉上课。每次讲完课郭英子还会关心一下高蓉蓉的近况，她听说高蓉蓉在食堂勤工俭学，便拿给高蓉蓉一笔生活费，并说这是为师的义务，让高蓉蓉安心收下，如果高蓉蓉想报答她平时就专心学习，有空多练练功。

高蓉蓉在心中记下了这份恩情，真心把郭英子和关卓萍当做长辈去对待，顺便裴修言也成了她妹妹，见面得喊她一声“姐”。

这周末高蓉蓉要回老家，提前和郭英子请了音乐课的假。郭英子听对方情绪不好有些放心不下，而且以她的亲身经历来说，“穷乡僻壤出刁民”并非危言耸听，郭英子便想让关卓萍陪高蓉蓉一起回去。

但关卓萍觉得这件事还是让高蓉蓉自己处理比较好，如果高蓉蓉解决不了她们再插手也不迟。

二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打算派裴修言跟着去，裴修言机灵，遇见特殊情况可以帮上忙，裴修言兴冲冲就答应了。

关卓萍嘱咐裴修言：“可不是让你出去玩儿的，你保护好姐姐听见没？”

“知道！就算她爸妈是土匪头子我也能一拳一个，把他们全部拿下！哈哈哈！”

关卓萍鼻孔喷出两股气，懒得搭理裴修言的疯言疯语。

郭英子笑了笑，和关卓萍一起逗裴修言，“算了，要不还是你去吧？”

“嗯，她忒不靠谱。”

“哎别呀！我开玩笑的啦！”

——就这样，这趟行程多了一个人。

从海城到山城坐高铁也得近十个小时，更别说火车了，郭英子给她们买了机票，让她们快去快回。

周连蒂送她们到飞机场，出发前她叮嘱高蓉蓉注意安全，万一遇到事就给她打电话，高蓉蓉点头应下。

看着周连蒂离开的背影，手里拿着郭英子订的机票，高蓉蓉突然想起林燕声昨晚对她说的话：

“蓉蓉你发现了吗？你已经有新的家人了，所以不要害怕……”

高蓉蓉垂眸，这些年她一直在回避家庭的问题，就算是面对林燕声她也没有多讲过个中细节。

因为她觉得，只要她不提起，只要她假装忘记，她就能一直回避这个问题，那样的话，至少说起来她还有个家，她还有家人，她不是一个人。

如今她不能再回避了，她必须直面这件事。她很清楚她的父母不会有任何改变，对方还会像从前一样伤害她、控制她、禁锢她。而这次，她与那个家之间注定要有个结果：要么她接受惩罚，要么二者彻底割裂。

可无论是“惩罚”还是“失去家”高蓉蓉都不想要，她都怕！

但！

正如林燕声所说，她现在有新的家人了。她们关心她在意她，帮助她爱护她，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那个被她称为家的“家”……

恍然间，高蓉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起，她转头看去，林燕声眉眼含笑，温柔地对她说：

“别看了，周姐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走吧，小裴在安检那儿排着队等我们呢。”

高蓉蓉愣了愣，倏尔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跟着林燕声走开了。

或许，那个家不要也罢……

这是高蓉蓉头一次坐飞机，不过有林燕声在，她什么也不用担心，提着行李乖乖跟着就好。

之后三人顺利登机，她们的位置在同一排，高蓉蓉坐中间，林燕声靠窗。

飞机开始滑行，高蓉蓉有些紧张，林燕声和裴修言安慰她说飞机是慢慢上升的，并不可怕。可还没等高蓉蓉松一口气，飞机就骤然加速，吓得她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林燕声边笑边抱住她，直到飞机爬升结束才放开。

林燕声看高蓉蓉眉头微皱，一副不舒服的模样，便关心她道：“是觉得头晕恶心吗？”

“不晕，但是感觉耳朵堵着，有点难受。”

林燕声准备拿水给高蓉蓉喝，喉咙吞咽一下耳朵就不堵了，但这时裴修言抢先一步，在高蓉蓉嘴唇间塞了一块儿口香糖。

“嚼着就不堵了。”说完裴修言又剥了一块口香糖塞进自己嘴里。

林燕声静静地看着裴修言，裴修言伸手将口香糖盒递到林燕声面前，问：“要吗？”

“不要。”

林燕声拒绝得干脆，裴修言也毫不客气，直接收回了手。

气氛不妙。

高蓉蓉坐在中间动都不敢动，她知道林燕声为什么生气，她嘴边还叼着刚刚裴修言塞的口香糖，吐出来也不对，吃进去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