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震惊之余，林燕声不解地开口：“你怎么突然……为什么？”

途谣笑了笑，接着林燕声的话说：“为什么帮你？哈哈——

你为什么要帮别人？因为你相信这个世界本该美好，相信你所谓的正义是绝对正确的。那么——现在我决定帮你，决定做正确的选择，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你又何必问我要一个理由？”

面对途谣的反问，林燕声无言以对。途谣说的没错，做正确的事不需要理由，即使途谣在她心里不是好人，但任何人做好事都不需要理由！可她本能地会去质疑途谣，揣测对方的动机……

“别想了，”途谣拍了拍林燕声的肩，“我来告诉你原因。你之所以会怀疑我，是因为你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完全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

林燕声沉默地看向途谣，途谣也在看着她。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你相信世界的美好，但你也实实在在地发现了，它有时并不美好。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

理想是美好的，但我们终究生活在现实里。

在理想中，我确信你最终会成功，你会带着你的朋友们打败所有敌人，将故事写成你所期望的样子。但现实是，你一定会失败，而且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有理想，但你不得不接受现实。因此你的想法和行动开始冲突，所以你一直活在矛盾里，会经常想很多。”

林燕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的确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但途谣怎么会知道，而且还说得一针见血……

“看来你被我说中了呢！”途谣笑起来，有一些小得意，但更多的是纯粹的开心，是林燕声看不懂的情绪。

途谣清冷的声音里掺了一丝难得的温柔：“返回最开头的问题，我为何会突然帮你们。

我一向想做什么做什么，这是关于我的‘现实’。而林燕声，接下来，你带好你的理想，继续好好生活吧！你要慢慢学会接受自己犯错和出格，接受放弃和妥协，接受辜负和拒绝别人的期待，这是你的‘现实’。”

“现在你可能无法理解我的话，但总有一天，当你反过头来就会明白了……当你能接受对立的概念，允许它们并存，当你的认知不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当你的理想真正拥抱现实，你便不会再折磨自己，不会再感到矛盾和痛苦了。”

林燕声静静听着途谣的话，她好像听懂了什么，但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途谣为什么这么懂林燕声，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林燕声有着相似的经历。

没有人是天生现实的，也没有人能一直存在在乌托邦中。

林燕声曾经的人生顺风顺水幸福美满，这场灾难是她经历过的最大的挫折。她被现实狠狠拷打，她迷茫、痛苦、挣扎，她也曾怀疑自己，她也想过放弃，但最终她撑过来了。

途谣也经历过这个时期，那时她刚离开学校，一腔热血满腹理想，接手了途穆集团。

她妈妈得了接班人，开开心心地溜了，留下途谣一个人摸爬滚打。短短几个月，途谣的理想就被现实磨得一干二净，最终，理想服软低头，少年消逝无踪。

一开始途谣也自我怀疑自我折磨，但随着阅历提升，她的认知体系逐渐发生了变化。而在不同的认知下，关于对错的判定是不同的，甚至可以是大相径庭的。

比如如意居的事，它确实伤害了很多人，但从宏观来看，它却是有益的……所以途谣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她已经脱离群众，她的立场已经和普通人不同了。

可就在刚才，途谣被林燕声评价为“可怜鬼”，再加上穆菲的质问，途谣开始审视自己，终于，她重新落回了普通人的位置。

途谣从新考量了整件事，发现自己与同僚的想法的确多有不妥。宏观固然重要，但也必须要尊重个体，否则就是作茧自缚，这一点时间会给出答案。

可是，尽管途谣知道出了问题，她也不觉得自己该为之负责，而且她希望林燕声放弃——这是现实。

第二次，途谣在理想和现实中选择了现实。但这次她不再自我怀疑，她已经学会了犯错、妥协和辜负，于她而言，这就是对的。

虽然途谣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她打心底敬佩林燕声，在经历现实锤炼后仍能保有赤子之心，怀揣理想相信美好，简直弥足珍贵。

所以最后途谣犹豫了。

但她突然“大发慈悲”，决定帮林燕声一把，确实也只是心血来潮。至于这“慈悲”从何而来，或许有原因，或许就如她自己所说：想做就做了。这谁知道呢？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途谣发现林燕声并非完全的理想主义者后还挺开心的。对于一个渺小的个体，过高的理想只会带来彷徨和无力，那太苦了。

途谣希望林燕声能带着她的温良和浪漫，在往后的人生路上边走边笑，这样的结局才对啊……

“对了，”途谣提醒林燕声，“不论如何，这个问题今年肯定是解决不了的，怎么着也得等明年。你们别太着急，尤其是别再‘跳楼’了，明白吗？”

林燕声答应下来，途谣承诺会解决就一定会解决，对方没必要骗她们。

途谣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我答应帮你们，你们应该很感谢我吧？”

林燕声愣了愣，立马向对方道谢：“当然，我们非常感谢您。”

途谣笑道：“好——那你们也帮我个小忙吧！毕竟，我愿意为我曾经的决策买单，你们也要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林燕声：“？”

……

“汇海区警方通报，昨日上午十时许，郑某(女，59岁，宁海市人)和林某(女，27岁，宁海市人)因私人纠纷，欲在途穆集团跳/楼轻/生。该行为涉嫌扰乱企业单位秩序，但鉴于其尚未造成严重损失，企业相关负责人均已表示谅解，汇海区公/安局也已对二人进行了批评教育。

公/安部门提醒，遇事不可采取极端方式，跳楼轻生不仅危害自身，还会严重妨碍公共安全、扰乱公共秩序。请珍爱生命，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