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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十六年前。

“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天?

你可是更加可爱,更加温婉!”

院子里的桂花树和樱桃树,夏天都没开花也没结果,只有一片树荫投在院子里。

这片阴凉临时充当舞台,徐写易站在底下手舞足蹈地朗诵:

“被三个六月的炽热烧得精光。

可你还是如我们初见那般明媚!”

十五岁的裴途目光落在他身上,根本移不开。

他在演练一段台词,大段大段的英文对白,是他热爱的话剧社团剧目,他没能入选,因为莎翁的剧没有亚裔面孔,但是他不肯就此把这份热爱深埋,自己自导自演乐此不疲。

“学会读缄默的爱情写下的诗啊;

用眼睛来听,方是爱情的睿智啊!”

铿锵有力的,感情充沛澎湃的,徐写易的表演。裴途如坠梦中,好像身处什么梦境幻想,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在发光。

那瞬间裴途真的以为是爱情。

但他不能每天沉溺在这爱情的幻象里。

别人家小孩每逢寒暑假会和爸爸妈妈一起享受亲子时光,或者会去旅行,但是裴途家不同。裴途的爸妈根本没空管他,平时就去寄宿学校,暑假继续给他找个暑期学校。

他据理力争,争取到走读的学校,这才得以每天下午回到家陪在徐写易身边一段时间。

短短的几小时,让少年裴途感到没那么孤单,感到自己真切在呼吸,在茍活。

然后时光毫不在意地划过,来到这一年的这个夏日的周末。

这天上午,裴途坐在暑期学校的教室里发呆熬日子,忽然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脸上是遗憾又怜惜的神情,低声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裴途迷茫。

他家里……那座空荡荡的房子里,暂且称作家吧,他家里哪有人?这会儿应该只有阿姨在啊?

后来他爸的司机来接他,把他接到医院,病床上躺着他妈妈。

他的妈妈跳楼了。

幸好当时徐写易正好在二楼,拉了一把,这实在万幸,人没事。

不幸的是,听说人没事,裴途爸爸根本没来。

裴途对徐写易说:“……谢谢。”

徐写易笑笑:“没事,别放在心上。”

又说起徐写易怎么会在裴途家里,徐写易摸摸鼻子:“我的书落在你房间。”

嗯,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谁的房间都待过,反正就在隔壁,互相串个门都是常事。裴途再次说:“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那个疯女人。

可是再疯,裴途都要喊妈。

十六年后的这天,徐写易追着跑来走廊,要带裴途回房间,裴途力气倒是有,但是脑子就快要转不动,万万支撑不到走回自己房间或者到就近人多的地方。

两个人在走廊栏杆边上拉扯,忽然裴途往楼下看一眼。

他们在二十三层,二十层刚好有大露台,此时场子已经搭起来,廿肆风春季运动会开幕式几个大字贴在背景板上。

一样是三层楼,一样是徐写易不肯松开的手。

裴途扬扬下巴,冲徐写易挑衅地笑了。

好,你救的跳楼的一命,今天还给你。你多少次有恃无恐,多少次逼人太甚,除却我曾经的感情,不就是凭仗这么一点子恩惠吗?

裴途抓着徐写易借力,翻上栏杆。

就算从三层楼的高度跳下去,裴途宁愿摔死也不碰徐写易。

守身如玉?也不是,呸,现在谁让你守了,你少自作多情。只是不愿意……他的感情迷失过,好在他的□□自始至终只属于李星漠。

三楼,多高?十米?坠落的过程很短。

几乎是下一秒,裴途感到腿部着地,这个角落里的花坛距离舞台很远,工作人员都围在舞台周围,这里没什么人,幸好。

裴途没去看楼上徐写易还在不在、或者什么表情,他闭着眼感受一下,好像四肢都还受脑子管辖,手脚都还能动,好啊。

左腿哪里有点疼,不要紧。

裴途慢慢坐起身,翻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接通了,他冲着手机说:“纪铠,来一下。”

那边纪铠问什么事,裴途忍不住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一边笑一边说:“你来一下二十楼的露台,就舞台对面。我从楼上掉下来了。”

?“什么玩意儿?”纪铠大惊,“不兴这样开玩笑!”

裴途这时候感到左腿膝盖往上一抽一抽地疼,他笑着说:“是,开玩笑,不是掉下来的,我自己跳的。”

纪铠意识到不对,电话都没挂断,一路飞奔下来,连电梯都没等,“老裴!老裴!”冲过来问,“要不要紧!怎么回事?”

裴途简短地说:“可能要去一下医院。”路过几个公司工作人员,他强装无事打招呼,打完招呼把徐写易和陆倾刚才闹的哪一出简要说一遍。

纪铠破口大骂:“我去他的!徐写易还没走呢吧?我这就找人逮这俩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