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昨日她那态度，只怕早就对我成见颇深……既如此，今日哪还能报出真名？”

他扶着井沿，尘土从他头顶落下，声音平稳：

“在下江居云，不过一介白身寒人。蔡姑娘，让我先爬上来吧……”

“江居云？”蔡文姬略一蹙眉，只冷冷开口：“今早我醒来，为何你会躺在我床上？”

江俊心头一紧，“来了来了，真正的拷问来了！”

他干笑两声，一副无奈模样，道：

“姑娘既已问，那我便如实告知，冒昧之处……先请见谅。

我原是山中流寇，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可那伤天害理之事，我实在是做不下去，这才逃到城里来，想着谋点生计。”

蔡文姬眉梢微挑，显然并不吃这一套。

江俊急忙接着道：

“昨夜我那同伴夜探民宅，偷了你放在窗边的包裹。

在他得手后，将姑娘你的包裹拿给我炫耀，我一看那包裹里竟藏有竹简，心头一动，就忍不住打开看了看——没想到，里面竟是诗文。”

他说到这，竟微微一叹，眼中浮现一丝敬意。

“那诗句……写的太好了。我心头一震，心想，如此才情，怎能被贼人所污？我便拿了包裹，偷偷潜回屋内，欲将它物归原主。”

蔡文姬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质疑。

但她依旧不动声色：“你还是没有回答，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床上？”

江俊大脑飞快运转，努力想把这谎言继续圆下去，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苦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同伙见我执意归还，便怀恨于心。

八成是他，趁我潜入屋中之际，悄悄跟来，一棒打在我脑后——我昏过去了，再醒来时……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说到这，耸了耸肩，无奈地咧咧嘴：

“若非姑娘心地仍存一线仁念，我今日怕是要给活埋在这井底了。”

蔡文姬默然，看着那半截身子仍在井里的江俊，似是想着什么。

良久，她才淡淡道：“你说你识诗，却又是贼人出身，真真假假，我该信你几分？”

江俊见她神色仍冷，心中却并不气馁，反倒愈发笃定这一丝转机不可错失。

他神情一收，眼中露出几分真挚，轻声道：

“姑娘可以不信我方才所言，但却不能不信那首诗。”

他语气坚定，言词斩钉截铁：

“我若不懂诗，又怎能识得你诗中妙意？更何谈改动诗句？”

井旁风声微动，拂起女子衣袂，蔡文姬目光深深望着他，沉默了片刻，终究缓缓点头。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轻声道。

江俊见她似乎对自己多一分信任，便赶紧从井口爬了上来。

正拍着身上的泥土，忽听蔡文姬话锋一转，冷静问道：

“江居云，你方才自称白身寒人，既非士族，亦非门阀，怎会读书识字？又怎会将我的诗改得……”

她原本想说“怎会将我的诗改得如此之妙”，可话到嘴边，却倔强地咽了下去，只冷冷补了句：“竟敢随意改动我诗句？”

她眉头微挑，似是质疑，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