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了。\"医生尴尬地解释,\"我们是来给留守儿童体检的,顺便拍些宣传素材......\"
孩子突然挣扎着喊出一句苗语,龙安心只听懂\"阿妈\"两个字。吴晓梅的脸色瞬间煞白,抱起孩子就往后院走。
老猎人阿公蹲在火塘边,吧嗒着旱烟开口:\"吴家丫头的堂妹难产死了,这是遗孤。\"他浑浊的眼睛盯着龙安心,\"按苗家规矩,没出嫁的姑娘不能当众认养孩子。\"
龙安心想起林妍得意的笑容,胃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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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鼓楼**只剩下篝火的余烬。
吴晓梅终于说出了真相:孩子叫阿朵,是堂妹和汉族男友的私生子。男方家里不认,堂妹产后抑郁跳了崖。按苗族习惯,未婚女性不能正式收养孩子,这两年她一直偷偷照顾阿朵,对外说是亲戚寄养的。
\"林妍早就查到了。\"龙安心把照片递给她,\"她要拿这个要挟我们放弃商标。\"
吴晓梅的银镯子磕在木柱上,发出清越的声响。她突然用苗语念了句什么,龙安心只听懂\"仇不过三代\"几个字。
\"我阿爸说过,\"她的汉语变得生硬,\"汉人官府就像野猪,越招惹越往你田里撞。\"
龙安心摸出那份商标文件想撕,却被吴晓梅按住手。火光映照下,他第一次看清她掌心密密麻麻的针眼——那是连赶绣品留下的。
\"给她。\"吴晓梅的声音像淬火的铁,\"蝴蝶妈妈不跟蝲蝲蛄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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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龙安心独自去了县工商局。
林妍的助理已经等在门口,西装革履得像参加葬礼。转让协议上写着\"云雾之上\"商标作价一元转让,附加条款是合作社永久放弃对林氏集团的任何投诉。
签字笔悬在纸面上时,龙安心突然问:\"王大勇在哪?\"
助理的笑容僵了一下:\"王队长调去云南分公司了。\"
龙安心盯着他领带上歪斜的温莎结,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王大勇也是这样衣冠不整地宣布\"老板跑路了\"。
他把笔一扔,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告诉林妍,这里面的东西值三百万。\"
助理狐疑地打开,脸色瞬间变了——那是林妍丈夫挪用扶贫款的完整证据链,包括王大勇的录音和银行流水。
\"一块钱我嫌少。\"龙安心把商标文件撕成两半,\"要换,就拿她手上那块地来换。\"
他指的是村东头那片梯田——林氏集团去年以\"荒山改造\"名义强征,实际底下有稀土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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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的路上**下起了太阳雨。
龙安心在鼓楼找到吴晓梅时,她正在教阿朵唱古歌。孩子咿咿呀呀的调子跑得离谱,却意外地有种生命力,像石缝里钻出的野葵花。
\"谈崩了?\"她瞥见他空着的双手。
龙安心蹲下来,任由雨水顺着瓦檐滴进后颈:\"我提了条件。\"他摸出阿朵照片的碎片,\"用这个换梯田。\"
吴晓梅的银铃铛突然不响了。她盯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山路,轻声说:\"苗家有句话——‘砍树要留桩,报仇要留种’。\"
雨停了。合作社的女人们陆续来上工,有人抱着刚摘的刺梨,有人拎着湿漉漉的绣线。龙安心看着她们穿过阳光和阴影的边界,突然明白了吴晓梅的潜台词:
有些战争,不能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