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膝盖不受控制地打着颤,铁甲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死死攥着长矛,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张仙师说笑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小的...小的哪敢高攀...
魔龙身周的魔焰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脸,李二却连擦汗都不敢。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滚落,在满是麻子的脸上冲出几道泥痕。
张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耀武扬威的狱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故意让魔龙又往前凑了凑,龙须几乎要戳到李二的脸。
"记得当年在牢里,你用烙铁招呼我时,手可没这么抖。”张觉慢条斯理地回忆着。“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李二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铁甲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很快磕出了血,却不敢停下。身后那些守城士兵早已退开老远,生怕被牵连。
"啧。
"张觉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拍了拍龙角,魔龙转身腾空而起。
狂风卷起李二的头盔,露出他涕泪横流的脸。直到龙影消失在云端,他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有仇怨?
"白芷轻声问。
张觉笑了笑:
"有些过节。
白芷虽然不明白,张觉这么厉害怎么会和一个普通人有过节。见他不愿多说,自已也就没问。
城墙下,李二终于瘫软在地。他的裤裆湿了一大片,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嘴里反复念叨着:
"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远处,血无涯眯着眼睛看完这场戏,突然抚掌大笑:
"有趣,一个凡人是怎么惹到九虬魔君的?
他血袍一甩,对身旁的弟子吩咐道:
"去查查那个守城卒子的底细。若真得罪过他...
他枯瘦的手指做了个捻碎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不介意替魔君好生'安排'一番。
“还是好好考虑后头的事吧。冷千秋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
"此事蹊跷,无相佛国此番只派出一名元婴,却强横至此...百年前的无相佛国可没有这等手段!
玄天脸色苍白地咳嗽两声,袖中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这无面妖僧诡异非常,若再来一个...
"他环顾四周。
声音沉了几分,
"老夫便要领着太虚门弟子暂避锋芒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骤变。血无涯眼中血芒闪烁,清虚子拂尘上的银丝无风自动。
谁都知道,太虚门此战折损了玄霄、玄地两位元婴大修,如今堂堂太虚门竟只剩玄天一位元婴坐镇。
冷千秋目光扫过众人各异的神色:血煞门几位长老暗自交换着眼色,玄天宗几位峰主不自觉地握紧了法器。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微妙的气息,仿佛一张绷到极致的弓弦。
"或许...可以请那九虬魔君...
"玄天宗一位长老试探着开口,声音越来越低。
"你去请?
"另一人冷笑打断,
"我观那位也是个行事全凭喜怒的主儿,会听你讲什么大道理?
"可如今形式紧迫...
"形式紧迫?
"血无涯突然嗤笑出声,
"在人家眼里,我们这些人的死活,怕是连场热闹都算不上。
众人一时沉默,只听得高空中风声呜咽。
......
暮色四合,张觉带着白芷来到了白家旧宅。
曾经朱门绣户的宅院,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门楣上烫金的匾额斜斜挂着,
"白府
"二字被劈得支离破碎,裂缝里钻出几丛枯黄的野草。
他们那日走得匆忙,只在后山挖了座合葬冢,连墓碑都来不及立。而今再看,坟头土已被雨水冲平,只剩几块零星的青石还倔强地戳在泥里。
府内更是一片狼藉——雕花屏风被劈成了柴火,锦帐绣帘撕得稀烂。
库房大门洞开,原本陈列珍宝的多宝阁空空如也,连搁架上的绒布都被薅了个干净。
偏院那口养着锦鲤的青瓷缸碎成几瓣,缸底黏着几片干涸的鱼鳞,在夕阳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
张觉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瓷,清脆的裂响惊起檐下一窝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白芷缓缓蹲下,素白的裙摆铺开在积灰的石板上。
她指尖触到半截熟悉的缠枝纹——那是父亲最爱的茶盏,如今只剩这冰凉的瓷片。
指腹摩挲着釉面上干涸的血迹,她的眼神空茫得像秋日的潭水,倒映着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