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京城。
晨光微熹,薄雾未散。
一骑快马踏破长街宁静,自河南府疾驰而来,马蹄渐近,声如密鼓,惊起檐下栖鸟。
马上,东厂番子风尘仆仆,怀中紧揣奏本,不敢有片刻耽搁,策马直入紫禁城。
皇极殿外,刘瑾垂首而立。
见一信使火急火燎的奔至。
他眼眸微动,伸手接过了那封加急奏报。
“有劳刘公公!此急报乃督主亲笔!督主命小人务必在午时前呈至御前!”那名东厂番子满脸疲惫,却不忘躬身行礼,眉宇间更是恭敬。
摸着手中尚存余温的奏报,刘瑾笑了笑,脸上泛起丝丝笑纹,柔声道:“你倒是懂礼数!那咱家就帮你一把!”
说着,他转身走向皇极殿。
“谢刘公公!”身后传来那东厂番子的感激之声。
很快,刘瑾走到皇极殿门前,轻轻敲响了殿门。
“进。”殿内,一道不怒自威的低沉声音响起。
刘瑾推门而入,步履无声,行至御案前后躬身一礼,双手捧上奏本:“陛下,东厂急奏。”
御案后,陈星河搁下朱笔,接过奏本,缓缓展开。
曹正淳的字迹凌厉如刀,字字透着肃杀之气:
“老奴曹正淳恭请陛下圣安!愿吾皇圣体安康。”
“此次河南监斩,老奴幸不辱命,已将河南知府全族老幼一百三十七口,并涉事各级官员十七人,于西市尽数斩首。”
“行刑之时,其党羽负隅顽抗,更有江湖亡命之徒劫持法场,意图劫囚。然天威难犯,老奴率手下厂卫尽诛逆贼,无一漏网。”
“另外,老奴查探,河南大旱实际已有三年之久,去岁朝廷下发的赈灾粮饷,竟有七成被地方官吏勾结世家豪强贪墨,百姓所得不足三成。”
“老奴奉旨抄没河南知府府邸,共得纹银三十一万两,另有金银珠宝三车。其余所有涉案官员府中,亦抄出赃银八十七万两,珠宝五车。”
“此外,老奴还得报,日前户部调拨的一批三万石赈灾粮,一入河南府境内,便立时遭到贼匪劫掠。”
“老奴得知后,不敢怠慢,遂立遣厂卫暗查,发现劫粮贼匪竟与当地郑氏,徐氏等为首的世家大族往来甚密。”
“更蹊跷者,贼匪所劫官粮,竟与徐家粮号,郑氏粮号,林氏粮号等近日所售之粮,数目、品类皆吻合。”
“老奴斗胆推断,此乃河南各大世家相互勾结,暗中指使劫粮,再借粮市销赃,牟取暴利!”
陈星河眸子渐冷,修长的指尖在奏本上轻轻一叩。
殿内烛火倏然一颤,火光摇曳间,似有无尽寒意倾泻而出,顷刻间弥漫整座大殿。
“好啊……”他低笑一声,嗓音极轻,却如霜刃刮骨,“三万石粮食……也不怕撑死!”
刘瑾伏跪于地,只觉一股刺骨冷意自脊背窜起,喉间如被无形之手扼住,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他死死垂首,额角冷汗滑落,砸在金砖上,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可陛下未曾震怒,未曾拍案,甚至未曾抬眸。
那便不是怒了。
而是杀意已决!
刘瑾闭了闭眼,心头一片凛然。
河南……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掀开奏折,陈星河用朱笔轻轻写下了两个字。
一个是查!
一个是杀!
没有冗长的批注,没有多余的斟酌,只有这两个字!干脆、森冷、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