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青衫褶皱,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他缓缓抬头,眼底蛛网般的血丝在烛光下格外刺目。
“回王妃......”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石,“如今…我鲁藩,已无生机可言。”
灵堂内骤然一静,连抽泣声都停了。
檐外秋雨突然淅沥而下,打在青石板上,像无数细小的箭矢。
“若战…”萧先生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坠,“济州街巷必将血浪滔天,王府......恐有灭族之祸。”
“若降......”他喉结滚动,仿佛咽下某种苦涩,“或可保全王爷最后一丝骨血。”
王妃素白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一月前,正是眼前这位谈笑间运筹帷幄的谋士,为王爷献上合纵连横之策。
那时的鲁王意气风发,诸将豪气干云,谁不嗤笑那新帝昏聩愚蠢?
可如今…
“先生确定么?”王妃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朝廷真会......放过我们?”
闻言,萧先生灰败的脸上满是沉重。
他想起战报上那些被坑杀的降卒,想起城外白字军旗上那凝固的血垢,声音嘶哑道:“臣......不知。”
王妃望着棺椁上精美的纹饰,忽然觉得那蟠龙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雨声渐急,她拢了拢怀中幼子,孩子温暖的体温让她终于下定决心。
她闭上杏眸,红唇轻启道:“那便......劳烦先生走一趟了。”
萧先生深深一揖,转身时瞥见廊下几位宗师武者闪烁的目光。
这些往日忠心耿耿的护卫,此刻正用打量货物的眼神扫视着灵堂,他们在估量这份
"投名状
"的价值。
城外,白起的军旗已隐约可见。
二十余万老弱残兵瑟瑟发抖的缩在城墙后,像是秋后的蚂蚱。
萧先生踏过积水,忽然想起半月前自已写在密函上的狂言:“八十万大军!足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朝廷!!”
雨幕中,他恍如疯癫,发出一阵阵自嘲的惨笑。
……
济州城外十里,秋雨绵绵。
玄铁战靴踏碎满地泥泞,白起立于青石高坡之上,玄色披风在雨中翻卷如墨。
远处,济州城墙巍峨如铁,城垛上零星守军的身影颤抖瑟缩着。
“将军,鲁王使者到。”
郭淮阴踏雨而来,铁甲上水珠滚落。
白起并未回应,罡气蒸腾间,漫天雨丝在身前三寸化作白雾。
“可是请降?”
他冰冷的嗓音如金铁交鸣,惊得郭淮阴脊背一紧:“正是。”
闻言,白起转身离去,郭淮阴见状,连忙跟上,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
中军大帐内。
萧见笙青衫尽湿,水珠顺着袖口滴落毡毯。
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他骨髓里的寒意。
“鲁藩罪臣…萧见笙,拜见将军!”
他声如细蚊,带着一股极致的谦卑之意。
白起走至大帐中央,冷眸凝视着他。
当他抬头与白起对视的刹那,顿时如坠冰窟。
那双冰冷的眼眸中,仿佛有尸山血海在其中翻涌,万千冤魂在凄厉哀嚎。
他膝头一软,险些跪倒,喉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让他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降书。”
白起坐回帅椅上,淡漠开口,萧见笙慌忙捧上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