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徐阶的指尖在案几下掐入掌心,面上却笑得愈发真诚:"分宜兄何出此言?若非您提携,弟哪有今日?"
严嵩摆摆手,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录:"兵部右侍郎出缺,老夫思来想去,唯叔大(张居正字)可堪此任。"枯瘦的手指又点向另一个名字,"赵贞吉在翰林院蹉跎多年,也该放个南直隶巡抚了。"
徐阶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两项任命,正是他暗中筹谋多年的布局!
张居正入兵部,赵贞吉掌南直隶,清流势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他强压心头震动,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这...恐怕..."
"华亭啊。"严嵩突然伸手按住徐阶的手背,触感冰凉如蛇,"老夫这些年凡事专断,让你受委屈了。"他指了指窗外通政司方向,"就像那陈恪,年轻气盛,总要有人管教。"
徐阶如遭雷击。
严嵩这是要拿陈恪换他两个心腹的晋升!他低头饮茶掩饰神色,却见茶汤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多像一条咬钩的鱼。
"皇上对陈恪..."徐阶试探道。
"皇上昨夜服了丹药,睡得沉。"严嵩意味深长地打断,"倒是裕王殿下,今早递了请安折子。"
徐阶的茶盏"咔"地轻响。
裕王为陈恪求情了?他心思电转,突然福至心灵——严嵩连这都知道,说明司礼监也有他的人!老首辅这是在展示肌肉。
"分宜兄。"徐阶突然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您说...这茶凉了还能续水,人走错路,可还有回头的机会?"
严嵩笑了,皱纹里藏着刀:"华亭果然通透。"他缓缓起身,蟒袍上的仙鹤补子随着动作舒展,"老夫这就去请皇上批红。至于陈恪..."枯瘦的手指轻轻一摆,"自有国法处置。"
徐阶恭敬地送严嵩到门口,腰弯得恰到好处。
待蟒袍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他缓缓直起腰,眼中精光暴射。
案几上,那杯未动的茶已经凉透,水面上浮着一片小小的茶叶,像艘将沉的船。
值房外,朝阳刚刚升起,将通政司那堆弹劾奏折映得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