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都排队!"海瑞声嘶力竭地喊着,嗓子已经哑了。
他看着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水,心如刀绞。
按陈恪的命令,仓中仅剩的一成存粮全用来赈灾,可这根本是杯水车薪。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妇人跪在海瑞面前,干枯的手指抓住他的袍角:"青天大老爷,我孙子已经两天没吃一口饭了..."她的眼泪混着雨水流进皱纹里,形成一道道小河。
海瑞从怀中掏出自己那份干粮塞给老人,转头对书吏吼道:"再去催催粮!就说城隍庙这边已经断炊了!"
书吏哭丧着脸:"县尊,各粮铺都关门了,说是要等'合理价格'..."他做了个捻钱的手势,眼中满是愤恨。
海瑞望向漕改衙门的方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不明白,陈恪为何如此镇定自若。
那日议事时,年轻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海公只需做好赈灾一事,粮食,我自有办法。"
"陈子恒啊陈子恒,"海瑞喃喃自语,"你若调不来粮食,饿急的灾民比洪水更可怕..."
雨幕中,漕改衙门的轮廓若隐若现。海瑞恍惚又看见陈恪那自信的眼神,和那句"知行合一"。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粥锅,亲自拿起勺子。
无论如何,他必须相信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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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粮交易所外,排队的人群如长龙般蜿蜒数里。
一个中年汉子挤到窗口前,颤抖着掏出全部积蓄:"买、买一石米..."
柜员头也不抬:"没了,明日请早。"
"怎么可能!"汉子拍着窗棂,"我天不亮就来排队了!"
柜员冷笑一声,指向后门方向。那里停着几辆华贵马车,伙计正一袋袋往车上装粮。"看到没?周老爷家包圆了今日的份额。你们这些穷鬼,还是去喝官府施的粥吧!"
汉子瘫坐在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粮仓空了",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地痞趁机起哄:"官府不管我们死活了!"
危险的气息在雨中弥漫,像极了新安江上不断上涨的水位。
而在堤坝与粮市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战场上,一场关乎千万人生死的博弈,正进入最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