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有心了。"赵贞吉终于开口,声音像块浸了油的棉絮,"只是南直隶近来也遭了虫灾,仓中存粮不足..."
陈恪的指甲掐入掌心。知乎收藏夹《明代官僚话术解析》自动翻开:“当领导说"不足"时,实际意思是"不给"”。
"座师明鉴,"陈恪声音发紧,"浙江灾民已开始啃树皮,若再..."
"子恒啊。"赵贞吉突然打断,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案上《论语》,"你可记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漕政改革是皇上钦命,但南直隶的粮食调度...老夫也要按章程办事。"
烛火"噼啪"爆响,惊飞了窗外一只夜枭。陈恪望着赵贞吉沟壑纵横的老脸,忽然想起当年殿试放榜时,这位座师是如何拍着他肩膀说"为国储才"的。
"学生明白。"陈恪深深一揖,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钦差体面,"只是灾情紧急..."
赵贞吉突然笑了,皱纹里藏着刀:"子恒莫急。老夫已行文江西、湖广,不日便有回音。"他起身从多宝阁取下一卷地图,"你看,漕运水道..."
陈恪盯着地图上蜿蜒的线条,耳中听着赵贞吉滔滔不绝的分析,心中却一片清明。这场对话注定无果,而他需要的正是这个"无果"。
书房外,一个书吏贴着窗棂,将对话内容记在小册子上。
墨迹未干,他就匆匆折好塞入怀中,冒雨奔向马厩。
"快!送杭州!"书吏将密信交给等候多时的驿卒,"就说赵大人没给粮!"
马蹄声淹没在雨声中,陈恪站在廊下,嘴角微微上扬。
"大人?"赵诚不解地低声询问。
陈恪整了整被雨水打湿的袖口:"回杭州。戏台已经搭好,该角儿们登场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这场雨,似乎下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