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若是不救,她与那些鲛魔有什么区别。(1 / 2)

第2章 若是不救,她与那些鲛魔有什么区别。

其实要不要救下禾山,穗岁起初是犹豫过的。

当时她被异动吸引,从念念宫走出,才扒开发出响声的海草看了一眼就匆匆合上。因为她布在念念宫附近的机关被触动,正提示她有人往此处前来。

念念宫虽然地处偏僻,可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五六天会有一些不长眼的鲛魔特意寻来她这里叫嚣几句,拿她消遣,并不稀奇。

穗岁垂眸,看了眼那郁郁葱葱的海草,又看了眼自己的鱼尾,思忖片刻,化出两条人足,装作刚打算出宫的模样。

不一会儿,她就见到了来者是谁。

那是三个神色极其跋扈的女鲛魔,穗岁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她或许是见过这几个鲛魔,或许也没见过,鲛魔在她眼里长得都差不多,不论男女体格都比人族大上一圈,大多长着黑色的鱼尾,手臂与颧骨、额头覆盖着三两黑色鳞片。

法力越是高强,鱼尾的黑色越是纯粹,血统低贱的,往往就会掺杂进蓝色和绿色。

像她这样尾巴是白色,脸上也只有一片白色鳞片的,偌大的孽海再找不出第二个鲛魔了。

那三个鲛魔看到她腰下的双腿,立刻奚落了起来。

“人族那般待你,你却还不肯舍弃双腿,到底该说我们白鳞公主痴傻愚善,还是太过高傲,不屑于同我们鲛魔为伍呢。”

“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像白鳞公主这样有着一条丑陋不堪的白色鱼尾,我也忍不住幻化出人腿来,眼不见为净。”

“啧,那般肮脏的血脉,亏你说得出口,我光是想象都觉得难以忍耐。”

穗岁把双手从身后摆到身前,食指相互扣在一起,装作十分局促怯懦的模样,轻声问:“三位……是有什么事吗?”

“我新学了一道术法,据说能叫人有剥皮抽筋之痛,却不留半点痕迹。可我炼成两日,身边愣是没寻到能使上这术法的对象,白鳞公主闲来无事,供我练练手,可好?”

穗岁沉默不语。她在孽海三年以来受尽欺辱,好与不好,从来不由她说了算。

可今日她却没有立刻顺从下来,只在心中纠结道,若是她跟着离开了,那海草中的男子,会被下一拨寻她麻烦的人发现吗?

那男子身份不明,却有着人族的外貌,若是落入鲛魔手中,就必死无疑了。

“好与不好,公主开口道个话?”

“你该不会真拿自己当什么公主,给我姐姐摆什么谱呢吧?”

穗岁脑子飞快地转着,思忖着要如何才能体面地度过这一劫,那三人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白鳞公主的编发技巧最近甚得三公主喜欢,你们若是耽搁了三公主的事情,二皇子和王后怪罪下来,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补上?”

游上前来的是一个褐色头发的女性鲛魔,嗓音低沉,鱼尾虽然夹杂了几道暗紫色,但明显比那三位看起来法力高深许多。

这个人穗岁认识,是三公主壬曲歌身边最说得上话、也是法力最高强的婢女晨玉。

果然,她三两句话就让那几个鲛魔面色不佳,对视几眼后悻悻离去。

“晨玉姐,是三皇姐有什么吩咐吗?”穗岁恭敬地问道。

晨玉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縼胶袋交给穗岁:“三公主给您的。”

穗岁接过,并没有当着晨玉的面打开:“方才谢谢晨玉姐替我说话。”

“奴不是为你。”晨玉低头看向穗岁双腿的眼神与方才那三人没什么差别,满是厌恶和轻蔑,“公主勉强也算是三公主的人,还请时刻谨言慎行。公主还让奴带话给您,有时间别再去海岸边捡些人族的垃圾玩意儿,好好修炼法术,到孽海三年鲛魔话都学不好,凝水之力不如两岁小儿,可别一直这样丢人现眼。”

“……”不得不说晨玉转述的时候把壬曲歌模样学到了九分相似。

那位三公主壬曲歌,母族千年前有精怪血统,因此她一头红色头发,耳朵尖尖的,嗓音也比寻常鲛魔悦耳动听,却偏偏没有继承到精怪温顺平和的性格,说起话来总是夹枪带棒,没一句能入耳的。

但穗岁知道,她是这整片孽海唯一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转述完毕后,晨玉又板正面孔:“东西和话我都带到了,奴婢告辞。”

穗岁还没回过神来,就只来得及看见晨玉极快离开的背影,以及被她鱼尾拍打出的一串细密泡沫。

她低头打开縼胶袋。

是一袋人类惯吃的点心。

三年多了,穗岁也不是不能如寻常鲛魔那样吃生鱼肉和贝类,只是总归不大喜欢。可是生死面前,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呢?

活着就好。

穗岁将那被海水一泡后湿软成一团的桃花酥捏在指尖看了一会儿,还是掰了一块送入口中。

口感怪异,味道又咸又甜,难吃得不行,也不知道壬曲歌从哪里弄来的。

可是无论多么难吃,她知道自己还是会如同往常一样,把这些东西全都吃完的。

直到那酥屑在口中化尽,穗岁又等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再触发机关后,她才小心地收好縼胶袋,调头走向海草堆。

方才匆匆一瞥,她就被那男子的俊美怔住,如今才得空仔细观察,便发现他的脸色呈现病态的白,那与长发同样乌黑如墨的剑眉下,浓密的睫毛随着紧闭的双眼微微发颤,整个人看起来痛苦又脆弱。

她不知男子身份与性情,若是救了他,很可能引火烧身。她在孽海的生活本就自身难保,救他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累赘。

可若是不救,她与其他鲛魔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道,穗岁才动作不算温柔地把他从海草堆里拖了出来,笨手笨脚地架起男子,往宫殿的深处走去。

架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穗岁走得又慢又艰难,于是她罕见地主动化出鱼尾,牵引着他向里游去。

一边游一边自嘲:私藏男子,倒也总算有了半分鲛魔的模样。

噢,也不对,鲛魔那属于魔的一部分,可是将淫和乱刻在骨子里的,哪里需要什么私藏?伴侣越多,只会越引人羡慕。

穗岁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张边角缺了几块的贝壳床上,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你又是为什么会到孽海里来呢?”

他的衣袍材质上乘,暗纹精致,一看就是过锦衣玉食日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