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在的祝家也是帮凶之一？”沈炎见她怔愣，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低着声音问她，“乔昕薇难道没有给过你一张卡？从生产到你成长，你以为是谁将这张卡给的她？”

“是祝好，”沈炎根本不给乔可离思考的时间，“毕竟是闺蜜，生完气骂完人，依旧愿意替她收拾烂摊子。”

“你就是这样编故事骗秦念君的吗？”乔可离并不相信祝好是这样的人，她接受祝好知道这件事，但是她不接受是祝好处理的事情。

她妈妈当时不过只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而祝好早已经在商界叱咤，这两人对上，她妈妈如何能有胜算。

“我只是教教你，不要像你妈妈那样识人不清，岂不是害了自己一辈子，”沈炎谈起这件事没有半点羞愧，仿佛真是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教导她，“公平点，谁都恨。想想你妈妈当时还丢了工作，你猜谁干的？”

迎面吹来的风含沙重，迷得她眼睛疼。

理智上她并不相信沈炎的话，但是情感上控制不住。

他的三言两语，都能够和她为数不多的记忆对上。那张从未被动过的银行卡，姥姥失言的往事。

“你真爱沈惟念，可是怎么办，即便是这样，祝今禾也不会和她在一起，”乔可离垂眸，半晌才低声说出话来，“还是说你在担心我报复你？想逼我离开？”

“这样看来，你好像很惧怕我待在这儿，”乔可离笑，“你想多了，我并不在意以前的事儿，至少祝今禾现在是我的人不是吗？都说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确实应该担心一下，毕竟以后，和祝今禾在一起的人是我，这以后祝家和沈家关系如何，谁说得准。”

“乔可离。”

方才还镇定的沈炎，听完她的话突然暴怒，“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以为祝今禾真的爱你？商人重利，你以为祝家和沈家只有表面关系？她会为了你放弃和沈家来往？”

“那你现在找我是干嘛？不就是因为你想让祝家和沈家联姻的计划失败了么？”看他生气，乔可离就开心，先前的不郁也消散了些。

“没有你，念念就能够和祝今禾结婚。”沈炎指着她鼻子，怒道。

“啊对，怎么办，可就是有了我呀，”乔可离微笑，“可我能出生怪谁？”

从小姥姥就教导她，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也从来不告诉她有关以前的往事，只让她好好长大，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乔可离自认为她是按照姥姥的愿望在成长，从来没想过主动去伤害谁。可好像就是这样，越是想逃避，就越会被纠缠。

“总之呢，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在，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乔可离朝他招招手，笑道，“再见。”

在她转身后，沈炎突然朝她说：“你记得，你的苦难祝好也有份。”

乔可离长舒了口气，将这样的杂音排出脑海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假的，都是假的。

她没必要相信沈炎的一面之词。

再不济，有祝今禾，祝今禾和他们不一样。

祝今禾不会伤害她。

她说过她最重要。

等到情绪平静，乔可离打开手机给祝今禾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没被接通，拨号界面消失，乔可离才看见那条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祝今禾说工作上有要事处理，先回公司一趟。乔可离沉默地看着屏幕，过了两分钟，有电话回了过来。

祝今禾问她怎么了。

乔可离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可以洗净她先前被沈炎声音污染的耳朵。

“没什么，你忙吧。”

乔可离挂了电话。

彼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二楼祝好门外，外面守着的护士告诉她祝好在休息。

乔可离犹豫几秒，里面传来祝好的声音。

“是离离吗？进来吧。”

屋里面窗帘被全部拉上，很黑，打开的这扇门就像是一道光照了进去。

乔可离打开灯，走到祝好床边，帮她掖好被角，叫了她一声：

“祝阿姨。”

“怎么了？不开心吗？”祝好望着她微红的眼角，“来，过来点。”

乔可离顺着她的动作，坐到床边的位置。

见她还盯着自己，乔可离道：“没怎么，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怎么会被吓到？”祝好担忧地问道。

乔可离垂下眼眸，指尖卷着被子，小声喃喃：“我……刚刚沈叔叔找我，他说……”

在祝好看来乔可离一直很内敛，有外人时更不敢说话，常常躲在祝今禾后边，这会儿能让她这么害怕的事儿肯定不简单。

听见她提起沈炎的名字，祝好忍不住皱眉：

“他说什么？”

乔可离忍着恶心叫出了“沈叔叔”三个字，她咽下这份情绪，装作无辜的样子，说：“他说都怪我，要不是我，祝今禾就能和他家念念在一起了。”

“他真这么说？”祝好反问。

乔可离愣了下，被祝好这么盯着她有些心虚不安，点了下头。

“别听他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让蓓蓓和小念在一起。”

“可是你们两家关系不是很好吗？在一起不是亲上加亲吗？”

乔可离装作懵懂的样子，询问她。

事实上她都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不当面直接问祝好，而是选择曲折迂回的方式。

或许是已经不信任了，没有人会在事后坦然承认自己的错处，又或者说从她角度看来并不是错处。

“这事……”祝好本不想回答，但又怕乔可离心中对这件事有芥蒂，最好简单道，“和沈炎有关，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和他的孩子扯上关系。”

乔可离垂眸。

她劝着自己那颗玻璃心，不要自我代入。

“祝今禾和我说，因为他以前薄情寡义，所以您从小教导她要从一而终，不要学这种人，是这样吗？”

“嗯，他以前伤害过别人。”

“他伤害了别人，然后和秦阿姨在一起的吗？”乔可离故作天真，“怎么能这样呀？那秦阿姨难道不介意吗？还有您，知道这事儿吗？”

祝好沉默，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话。

但乔可离已经知道了答案，心中沉重，但还是笑了笑，继续道：“您当时知道这事儿肯定很生气吧！”

“生气确实生气。”祝好抿着苍白的唇，回想起当初听说这事时的场景，谁家好朋友被猪拱了能不生气？

“那您怎么解决的？肯定很想劝秦阿姨分手吧。”

“我……总归是自己的闺蜜，生完气也得帮她。但这事说起来惭愧，当时处理不当，造成了二次伤害。”祝好想起往事，面露愧意，叹了口气。

即便乔可离不想相信，但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从祝好只字片语中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沈炎说的也并非全是假话。

祝好知道，并且是那个处理后续的人。

很难想象，在她面前温柔和善的妈妈，也有这一面。

她想或许是因为站的位置不同，她无法理解祝好的行为，很难相信祝好做过这样的事情，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怔愣在原地。

她千躲万躲，最后仍旧没躲得了。

“离离，不用在意沈炎的话，我不会插手蓓蓓的婚事，”祝好担心她在意沈炎的话，便道，“你告诉阿姨，你喜欢蓓蓓吗？”

喜欢蓓蓓吗？

乔可离现在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她的心间犹如被千万根金丝银线网住，缠着她的心脏，僵硬木讷，深连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她在挣扎。

在对祝今禾的喜欢，和对这群人的厌恶中做挣扎。

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会和这群人纠缠不清，甚至，她不清楚祝好的态度。

至少目前看来，祝好并没有想起乔昕薇这个名字。

除了沈炎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名字。

乔可离抿唇，不做回答。

她意识到，她需要时间消化。

“那你想和她离婚吗？”祝好问她。

连喜欢都分不清的人，哪能分清自己想不想离婚。

迎面而来的消息冲淡了她先前因为梁晓雨的推测而喜悦的情绪。

让她会想，喜欢与不喜欢有什么重要呢？

即便她对沈炎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她如何能知晓祝今禾的想法？

她向来不信人心，也不信感情。

乔可离的沉默迟疑，在祝好看来就是一种答案，她道：“你好好想想，蓓蓓她真的挺喜欢你的。”

多的话祝好怕祝今禾生气也怕好心办坏事，不敢多说，只道：“你好好想想。”

祝今禾挺喜欢她的吗？

好像是。

会拥抱亲吻她，也会帮她出气。

就算不是喜欢，也是有好感的。

乔可离此刻觉得自己很累。

为什么她会是祝今禾。

这个问题，她曾经无数次问自己。高中时候，忍不住想靠近时，她也曾问过，为什么这人是祝今禾。

为什么是沈惟念的今禾姐姐，又为什么是秦念君的干女儿。

为什么就不能只是她的同学。

直到如今，乔可离也没能想明白。她只是觉得有些人，可能从来都不适合相遇相知。

等到祝好睡着后，乔可离才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房间，差点踩空楼梯都没发现，她扶住扶手，擡头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楼下正抱着手仰视着她。

而另一边，接到乔可离电话的祝今禾始终觉得不对劲，匆匆忙忙地交代完事情之后便赶回了家，房间里没人，祝好也在休息。

门外的护士告诉她，沈惟念带着乔可离去了后花园，祝今禾的心又悬了起来，明白沈惟念找乔可离准没什么好事儿，匆忙往后花园的方向赶去。

祝家的后花园乔可离来过几次，今天就来了两次。沈惟念找她，乔可离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只不过这人不主动提及，只是在兜着圈子，讲这花园里的花，哪株是她喜欢的，那一类是她小时候喜欢，叫祝好种的，还有哪一块地是她和祝今禾一起锄的草。

总之，青梅成双，两小无猜。

乔可离全程没说话，任凭她说着过往。

“如果没有你，我和今禾姐姐在一起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小时候我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说勇敢善良聪明，这不就是我吗？就算不是，那我也可以是，要不是为了她口中的这个善良，你知道多少次我都想将你从今禾姐姐身边赶走吗？”

“只是今禾姐姐聪明，她知道我想做什么，甚至还警告我。我也在想，我对你不友善吗？我都叫你姐姐了，你还这么反感我，给我甩脸子，我真的挺讨厌你的，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你算什么东西？”

“难怪呢，原来你真是我姐姐，”沈惟念嗤笑，“所以你恨我怨我嫉妒我，想替你那倒霉妈妈报复我们？”

乔可离不清楚沈惟念是用什么理由在指责她，只是觉得她的愤怒很可笑。

现在这样的场面，该嘶声力竭的人难道不该是自己吗？沈惟念生什么气？

哦，因为她没有得到她爱的人。

“因为你讨厌我，嫉妒我，所以和今禾姐姐结婚报复我，”沈惟念笑得莫名，“我就说，你明明很讨厌她，为什么会突然和她结婚。”

“你真可笑，以为这样我就会生气了？并没有，我并没有生气。”

花园里的风很大，日暮降临，满目霞光。

看见她这样，乔可离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的情绪崩溃，心底升起一阵爽意。

“可是你看上去很生气，”乔可离轻笑，“我当时确实不想和她结婚，可是怎么办，我听见你很想，就算我不喜欢又怎样？牺牲婚姻就能让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很开心。”

“你利用她，把她当工具。”沈惟念不敢相信这会是乔可离会说出的话。

“别说得这么难听，”乔可离淡淡道，“她并不喜欢你，我也算是顺势而为。”

乔可离意识到姥姥从小的教导是对的，仇恨会让人沉溺其中失去自我。

她会因为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爆发而舒适，会因为看见对方痛苦难过的神情而开心。

那一刻，她就已经变得不像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