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佛门秘史(1 / 2)

“冷檀越,你究竟要问什么?”

冷寿光与竺法安对视片刻,忽而侧身对顾昭道:“你来说吧。我与大师相交多年,大师慈悲为怀,想来与此事无涉。”

顾昭会意,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卷画像,双手奉上:“大师可认得此人?”

那画纸尚带着墨香,是他昨日请人所作。虽笔法略显仓促,却将那地宫僧人的形貌勾勒得栩栩如生。

竺法安一见此人,脸色登时大变,旋即才道:“你在何处见过此人?”

顾昭但笑不语,目光灼灼地望着老僧。

良久,竺法安长叹一声。

“此人确实是浮屠宗人,名唤昙摩罗睺。论起来,算是我的师弟。”

原来永平年间,自白马驮经入洛阳后,摄摩腾与竺法兰这对天竺高僧,便如迦叶与阿难再现一般,共守这中土第一寺院。

当时并无方丈住持之名,世人皆称二高僧为双树法座。

然双树终有凋零时,待二高僧法身入灭,衣钵传承之际,白马寺竟在晨钟暮鼓声中现出了裂痕。

摄摩腾一脉严守苦行戒律,恪守十诵律法。他们主张视帝王布施亦作瓦砾,以托钵苦修为第一要戒。

竺法兰法脉则更重慈悲三昧,所谓“不见众生涕泣如母堕火宅,持戒不过顽石尔。”

这一脉僧人更知变通,以度化君王为普渡众生的捷径。

最终,双树法座下的弟子,终于走到了辩经一途。

一方斥对方为着锦襕袈裟的婆罗门,一方讽其作披粪扫衣的饿鬼道,两宗终如须弥山裂,分道扬镳。

起初是苦行的浮屠宗执掌白马寺,怎奈其宗风苛峻,僧众但知燃指供佛,却不解汉地广结善缘的供养法门。

待到党锢祸起,更是耗尽寺产为党人营建衣冠冢,这般护法壮举,终致入不敷出。

之后慈航宗趁势而起,于法难余波中,直指浮屠宗着相之弊。

于是,在那场震烁嵩岳的第二次辩经中,浮屠宗主手持的贝叶经卷竟在众目睽睽下自燃成灰,俨然应验了执着法相,如执炽炭的佛偈。

待青烟散尽,白马寺已改换门庭。

从此慈航宗执掌法席,浮屠一脉渐成绝响。

竺法安摩挲着腕间的念珠:“说来荒唐,当年世尊允诺给孤独长者竹林精舍时,何曾想过舍卫城的黄金,会化作中土佛门的阿鼻业火。”

窗棂间漏下的斜照,将他袈裟上的金线绣纹割裂成明暗交织的曼荼罗。

没有理会高僧的感慨,顾昭单刀直入地问道:“贵宗接手白马寺,那昙摩罗睺,就没有阻拦?”

听到这个名字,竺法安的面容顿时又笼罩上一层阴翳。

“昙摩罗睺师弟,实乃是佛门世所罕见的奇才,不仅深得般若、华严之妙谛,更继承了犍陀罗千年的丹青血脉。”

随着老僧的叙述,那位苦行僧的身世之谜渐渐揭开。

昙摩罗睺之父乃贵霜王朝宫廷画师。

昔年佛陀圣像遭劫之际,他以身躯为盾,护持青金石佛彩东传,临终前将幼子托付给途经的汉地商队。

年幼的昙摩罗睺很快展现出惊人天赋。

他曾以天竺青碧混融中原朱砂,绘就一幅《佛陀度世图》。

画中佛陀法相庄严中暗藏灵动,衣袂流转间竟能随光线变化显现虹霓异彩。

“可惜……”竺法安长叹一声:“天才总易遭天妒。”

当时的沙门耆宿们怒斥他“梵汉杂糅,坏我圣教法度”,将其作品尽数焚毁。

建宁元年,冀州大疫,中常侍张让欲行童男女血祭邪法,强征白马寺为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