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回都亭!请大将军即刻入宫!”
顾昭话音未落,吴匡眼中已迸出骇人精光,他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毕岚的渴乌将虫卵源源不断送入宫中,而此刻北军五校士卒集体染病,宫中必然也已大乱。若十常侍趁此时机发难……
吴匡猛夹马腹,青骢马吃痛长嘶。
他手中马鞭在空中甩出炸雷般的脆响,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蹿出,马蹄在青石板上迸溅出连串火星。
玄色披风在疾驰中猎猎作响,转眼间已化作官道尽头的一抹残影。
顾昭控制着龙马的速度,始终与前方吴匡保持着三丈之距。
他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马鞍,脑海中万千线索如洛水波涛翻涌。
虫卵来自昙摩罗睺,而翻车渴乌则是毕岚监造。
白马寺给了黄巾三箱功德钱,用的是四出文钱,那也是毕岚负责铸造的。
能形成毒疫的虫卵,经过宦官的机关,流入宫中。
带着阉党印记的铜钱,经白马寺之手,滚入太平道的祭器。
宦官集团的玄色绶带、浮屠宗的金刚杵与黄巾的九节杖,早已在洛阳城的阴影里交织成天罗地网。
宫墙下的渴乌仍在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仿佛在嘲笑着世人后知后觉的醒悟。
如果这个推断正确的话,那么这三方各自的目的是什么。
黄巾军的意图最为昭然。
那些头裹黄巾的流民,分明是要燃起一场大火,将四百年汉室江山烧作灰烬,好教太平道的青苗从腐土中破土而出。
宦官集团的目的也容易看破,这些阉宦渴求的从来不是改朝换代。
他们只要龙椅上永远坐着能被他们环抱的孩童天子,好让那些戴着金珰貂尾的脑袋,永远能垂在御案旁窃窃私语。
而最为晦暗难明的当属浮屠宗。
这些身披粗布麻衣的胡僧,既不要田宅也不争爵位,就连白马寺的所属都不放在心上,却为何要参与这改朝换代的大事?
顾昭眉头紧锁,指节在缰绳上无意识地摩挲。
浮屠宗的图谋仍如雾里看花,线索支离破碎难以拼凑。
但此刻宫墙内翻涌的虫毒危机已容不得半分迟疑。
“顾兄弟!”
前方的吴匡突然回身,飞扬的尘土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焦灼。
“你一介白衣,此事与你无关,可快随冷先生离去。”
话音未落,他便被迎面而来的疾风呛得咳嗽起来。
顾昭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是啊,他本可作壁上观。一个穿越千年的异乡人,这汉室兴衰与他何干?
但刚才所见那些被虫毒蚀空的尸骸,与史书上“大疫,死者相枕于道”的记载突然重叠。
他轻抚龙马鬃毛,指间触到洛水桃花案中,失踪女子家属塞给他的平安符。
他没有直接回应吴匡的善意,只是轻轻地夹了夹马腹。
“驾!”随着他的轻喝,龙马略微加速,顾昭已然跟吴匡并肩而行。
两道身影,在洛阳城外的官道上绝尘而去。
青鬃马一声长嘶,在都亭上空回荡。
它浑身蒸腾着白气,鬃毛间甩落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