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人影已如烟云消散，唯余八极明玉静静躺在地上，流光点点，玉色莹莹。

呼~

顾昭长出了一口气。那南华老仙的虚影把他扔进井里，应该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等他被蛟龙所杀，再来坐收渔利。只是没想到自己身具禹王传承，倒是得了一场造化。

他想到这里，正要上前捡起八极明玉，忽然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从心口炸开，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钉钉进他的心口。

顾昭的面色陡然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两心知传来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站立，踉跄着跌跪在白纱洲上。

沙粒摩擦的细响突然在耳畔放大，顾昭脑海中浮现出诡异的画面。

一片无垠的荒漠中，楚翔的剑身不断滴落鲜血，剑穗的每一条丝绦，都化作黑蛇缠上了她的手腕。

更可怕的是她眼中的光，正被某种浑浊的暗红一寸寸侵蚀。

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吼，却都是楚翔的声线：“杀光他们！”“血债血偿！”

而在这些疯狂叫嚣之下，还藏着微弱的啜泣，像被踩住咽喉的幼猫。

诡异的画面和声音转瞬即逝，化作一团无尽的黑暗。

片刻之后，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

顾昭的意识向着光源游去，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他看到楚翔独自站在一片荒芜的精神世界中，四周黑雾如潮水般涌来，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

她的半边身子已经染上黑色，而另外半边仍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惊弦！”顾昭大喊，却发不出声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直接干预。

就在这时，一段段记忆碎片突然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见紫烟坊的月夜，楚翔傲立墙头的身影。

青鸾弓在她背上泛着幽蓝微光，夜风拂动她高高束起的马尾，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那是他们初遇时，她居高临下望来的那一眼，如刀锋般锐利却又藏着好奇。

记忆忽转，他又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是他服下金丹后经脉寸断的痛苦时刻，在颍川的卧室中，楚翔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我不要做什么山野香草，我叫楚翔，楚惊弦！”

吐息间的兰香混着铁锈味，成了他最深刻的记忆。

画面再变，嵩山山腹的帐篷里，他颤抖的指尖解开她染血的衣衫。

温润如玉的肩头上，那道狰狞的伤痕触目惊心。

当他将药膏敷上伤口时，分明看见她长睫轻颤，却倔强地咬唇不吭一声。

那一刻，他指尖的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别的什么。

他凝神聚气，将这些珍贵的记忆碎片一一拾起。每段回忆都在他掌心化作莹莹光点，推向黑暗深处的楚翔。

当第一点荧光触碰到她的指尖时，顾昭感到一阵剧烈的震颤传遍全身。

他仿佛同时置身两地。一边是古井中跪坐的自己，一边是楚翔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

在精神世界中，那些荧光逐渐汇聚，形成一条光之路，通向楚翔的内心深处。

顾昭看到她的眼睛突然睁大，黑色褪去了一瞬。

“景……明……”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洪流席卷而来。

顾昭感受到了楚翔所有的恐惧、痛苦，以及……对他深深的眷恋。

这种情感如此强烈，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