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十三号码头，第三仓库

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得仓库那扇破了几个大洞的铁皮门“哐当哐当”作响。

仓库内，几盏功率不足的白炽灯泡悬在半空，发出惨淡的光，勉强照亮了场中的景象，却也投下大片大片晃动的阴影，更添几分诡谲。

“哗，凡哥，呢度阵仗唔细喔。”蛇仔明压低了声音，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活像一只进了米缸的老鼠。

周凡没搭理他，目光快速扫过全场。

仓库中央，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

左手边，约莫二三十号人，个个神情彪悍，手里都拎着家伙，水管、西瓜刀、棒球棍，五花八门，但那股子凶悍劲儿，却如出一辙。

为首一人，寸头，眉骨带疤，正是和联胜的阿杰。

此刻的阿杰，再无半分在庙街牛杂档时的松弛，他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对面。

他身后那帮马仔，虽然人数上略逊一筹，但个个都挺直了腰杆，眼神凶狠，显然也是准备好了随时开片。

而在他们对面，人数更多，大概有四十来号人，气焰也更加嚣张。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壮汉，肥头大耳，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劈到颧骨，那只瞎了的眼睛像个黑洞，而另一只好眼，则闪烁着豺狼般的凶光。

此人这正是新义安的单眼昌。

单眼昌嘴里叼着根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他身后的马仔们，一个个歪嘴斜眼，吊儿郎当，看向阿杰那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仓库。

周凡和蛇仔明被安排站在阿杰人马的最后方，不显山不露水。

蛇仔明搓着手，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周凡则面沉如水，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场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这，才是真正的黑道谈判。

没有电影里的BGM，没有酷炫的慢镜头，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紧张，和随时可能爆发的血腥。

“阿杰，你个扑街仔，最近好威风啊！”单眼昌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粗粝，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吐出一口浓烟，用那只好眼斜睨着阿杰，语气轻蔑。

“听讲你喺西贡食咗唔少嘢喔？过界捞食，连规矩都唔识，你大佬冇教过你啊？”

这话一出，阿杰身后的马仔们顿时一阵骚动，几个人已经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阿杰抬了抬手，制止了手下的躁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紧握的双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怒火。

“昌哥，饭可以乱食，话唔可以乱讲。”阿杰沉声道，“我阿杰喺西贡搵食，向来规规矩矩，边度过你嘅界啊？”

“规矩？”单眼昌嗤笑，“喺港岛，我新义安嘅话，就系规矩！你个和联胜嘅蛋散，都够胆同我讲规矩？”

他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一股凶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老母，霸咗老子条财路，仲敢喺度同我扮嘢？”单眼昌指着阿杰的鼻子骂道，“今日你唔俾个交代，信唔信我打到你跪喺度嗌阿爷！”

“单眼昌，你唔好虾人太甚！”阿杰身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忍不住怒吼，“我哋和联胜唔系好虾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