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不住地叹气,嘴角往下耷拉着,摇着头说不出话。
更有那撇着嘴的,眼神里全是瞧不上,好像这俩人干了啥丢尽脸面的事。
可要说最显眼的,还是大伙儿那股子愣劲儿,就好像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都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和耳朵,心里头直打鼓:这俩人,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这林建国做的事情真的让人震惊到无语,简直突破道德底线了。
要说这张招娣,她可是林建国的亲侄女,虽说不是亲侄女,但她的姑姑和张招娣是亲姑侄关系,论辈分也是不能接受啊,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让人不齿啊。
林进国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干事架着胳膊,身体像拖一袋沉重的垃圾一样,拖离了舞台。
他的头深深地垂着,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曾经精光四射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经过张招娣身边时,他似乎想抬头看她一眼,最终却只是无力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就被拖进了后台的阴影里。
张招娣依旧站在原地,敞开着那件崭新的外衣,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内衫。
礼堂里的人群开始缓缓地、无声地散去,像退潮的海水。
经过张招娣身边时,他们的目光不再有鄙夷和怀疑,只剩下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沉默。
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在张招娣肩上。
赵德刚走下台,手里拿着那两本关键的账册。
他走到张招娣面前,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拢上那敞开的衣襟,动作笨拙而迟疑。
张招娣没有动。
他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中,顿了顿,又缓缓收了回去。
“张招娣同志……”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艰涩,“你……先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组织上会处理。”
张招娣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
目光越过他微微佝偻的肩膀,越过那些散去的、沉默的背影,投向礼堂那两扇被推开的大门。
门外,雨彻底停了。
厚重的、饱含雨水的乌云被撕裂开一道缝隙。
一缕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金色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从云层的罅隙中奋力泼洒下来,斜斜地投射在礼堂门口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映出一片晃眼的、温暖的光斑。
那光斑的边缘,还沾着未干的雨水,晶莹剔透,折射出细小的、跳跃的虹彩。
明亮得有些晃眼,带着雨后的清新和一种近乎虚幻的绝望。
张招娣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温暖的光斑,然后,慢慢地、一颗一颗地,重新扣上自己水蓝色的确良外衣的纽扣。
扣好最后一粒纽扣,张招娣转过身,没有走向门口那片诱人的阳光,而是朝着礼堂侧后方的阴影里,那道通往机械厂外面街道,幽暗的小门,一步一步地走去。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那根始终紧紧绷着的弦,恰似“啪”的一声,陡然断裂。
她仿佛从混沌的迷雾中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扭头,目光急切地投向礼堂的方向,刹那间,一抹恐惧如闪电般在她眼神中划过。
这个地方,就像隐藏着无尽未知的深渊,令她毛骨悚然。
她发觉自己的行为愈发怪异,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