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巳时将至。
林震南夫妇正准备进入镖局。
街头忽现一无眉老僧。
此僧手持一枚铜环锡杖,一袭洗得泛白的旧僧衣,于积雪之中踏步而来。
锡杖上的铜环随着他的步履,发出清越的声响,似是在冰冷的空气中敲响了岁月的回音。
林震南余光瞥见老僧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急忙拉着林夫人快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礼道:
“晚辈林震南携内人,拜见渡尘禅师。”
渡尘禅师单手立掌,身姿端庄地还礼。
那枯瘦的手掌之上,岁月留下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目光平静,如古井无波般望向二人。
破旧的僧袍在寒风中轻轻飘动,尽显沧桑与淡泊。
林夫人忍不住往禅师身后张望,见并无沙弥随行,不禁关切道:
“天寒地冻,南少林距此数百里之遥,禅师竟是一人独行而来?”
渡尘禅师微微颔首,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却并未答话。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古井般深邃,静静地凝视着福威镖局的鎏金牌匾,仿佛那牌匾之中藏着无尽的过往。
林震南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林夫人轻轻拽住衣袖,二人只能屏息静立。
此刻,只听得锡杖上的铜环在风中叮当作响。
良久,渡尘禅师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年渡元师兄辞别师傅时,师傅只道了一句——寺内晨钟,近来总比暮鼓少响七声,你且去撞足了再走。”
禅师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锡杖上的铜环,继续道:
“师兄依言而行,待钟声一毕,便拂袖而去。”
“可后来,那钟依旧少了七响。”
他微微垂目,眼睑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待师傅圆寂后,我问过监院师侄。”
“他言,钟内裂有六纹,声波相冲,故而不足。”
“我问何不修补?”
“他摇头,说此钟历经数百年风雨,材质难寻。”
“纵以铜汁填补,亦难复其韵,反添杂音。”
锡杖上的铜环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渡尘禅师低头继续道:“我又问,可还有他法?”
“他只道自己愚钝,参不透其中玄机。”
“我细看那裂纹,原是百年旧痕。”
“再问从前何以钟声足响?”
“他答,昔日的撞钟老僧,七十载寒暑不辍,早已人钟相合。”
说到此处,渡尘禅师忽然抬眼,那浑浊的眸子骤然清明,似有一道精光,直直望进林震南眼底。
“末了,我问他渡元师兄当年如何为之?”
“他道,师兄早知缘由,却未寻得妙法,试过数次后,便在那日清晨以力撞之。”
禅师长叹一声,这叹息仿佛穿越了数十载光阴。
“我那时才恍然,难怪那日钟声格外振聋,想必那裂纹,又深了几分。”
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渡尘禅师静立如松,僧袍猎猎作响。
他不再言语,唯有锡杖上的铜环偶尔发出清越的声响。
林震南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解,不知渡尘禅师所言何意。
见状,渡尘禅师微微欠身,再施一礼。
朝刘博阳递出一本经书,随后迈步走进福威镖局。
“南少林渡尘禅师到——贺《华严经》一卷,可助参禅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