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年纪相仿,路途中也可多交流一二,熟悉熟悉。”
见裘图面无表情,毫无意动之色。
便立马直起腰背,端起茶杯,正色道:
“不勉强,不勉强。”
“何时出发。”裘图问得干脆。
欧名远掐指计算,沉吟道:
“午后便走吧,此行路途遥远,万一路上有什么耽搁,迟了时日怕是不美。”
裘图点了点头,铁指轻敲桌面,微微倾身道:“那这......”
欧名远低头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沫道:
“神兵利器非一日之功,待你回来,恐还需在山庄待上一段时日方可锻造完成。”
说着,欧名远盯着茶水,眼眸中浮现出不舍之意,语气低沉道:
“这孩子随我这么多年,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老朽就将她的安危托付给少侠了,万万不可让她有失。”
裘图神色一肃,端茶一敬道:“定不辱命。”
一个时辰后,湛卢山庄外。
欧名远轻拍少女的手背,眼中满是慈爱与担忧,温声叮嘱道:
“长沙府卧虎藏龙,不比咱们山庄自在,去了之后可要收敛些性子,莫要招惹是非。”
少女闻言,眸光微转,瞥了一眼端坐在马背上,正闭目拨动佛珠的裘图。
掩唇轻笑一声,眼睛快速眨动,嗓音软糯道:
“欧爷爷你说什么呢,琴儿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惹事。”
欧名远听罢,摇头失笑,抬手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自嘲道:
“唉,人老了,总是操心太过,倒是爷爷说错话了。”
看着马车消失在山道上,欧名远抹了抹眼角,背负双手,佝偻着身子转身。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龙泉谷。
二人至瓯江水畔换乘船只,一路顺流朝温州而去。
瓯江水面泛着细碎的波纹,寒雾如纱幔般在两岸枯苇间游移。
船尾老船夫握浆调整方向。
船头青苔湿润,裘图盘坐其上,拨动佛珠,口中轻喃着佛偈。
“世间离生灭,譬如虚空花,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妄计者不了,妄计即缘起;无性而有性,有性无性生。”
“一切无涅槃,无有涅槃佛;无有佛涅槃,远离觉所觉。”
.......
忽而,一阵琴音自船舱中漾开,似涤尽尘嚣。
弦动之初,三两声清泠的泛音似冰鳞潜跃,自寒江深处浮起。
继而低弦沉若龙吟,浑厚的震颤引得舷边水波暗涌,荡开层层玄音。
高弦却倏然一转,化作霜禽梳羽,剔透的按音似有白鹤振翅。
那琴韵如莲露滴池,与梵呗声交织,在船舷边漾开一圈圈澄明的涟漪。
裘图手中念珠的转动渐缓,眉间戾气似被这清音拂散三分。
轻喃的佛偈声止息,琴音也戛然停下。
裘图思索一瞬,察觉琴音与念经似乎都有平复魔欲之能。
须臾,佛偈声复起,却已不似先前急促。
琴音亦随之流转,似幽涧鸣泉,时而如碎雪跳珠,时而若松风入壑。
寒雾中,梵唱与清商相和,一者庄严,一者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