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图佯作未闻,端坐如松,神仪寂寂,恍若老僧入定。
数息后,耳中顿响起少女哧哧笑音,似银铃穿林而过。
“咚咚咚.....”厅外骤起擂鼓声。
但见苗家男女鱼贯行至厅角,各执乐器列坐。
座中苗族男子们忽而引吭高歌,热情洋溢。
“隔河望见妹穿青,郎想过河怕水深。”
“打个岩头试深浅,唱首山歌试妹心。”
....
汉族男子们虽不会唱,却也抚掌相和。
紧接着对面苗族女子们清音应唱。
“不是檀香妹不烧,不是杉木莫架桥。”
“不是真心莫哄妹,不是真铁莫打刀。”
.....
正闻对歌相和之际,但见数名青衣仆从捧琴至首座男子案前。
那老仆俯首附耳,低语数言,男子微微颔首,轻按琴弦调试。
待情歌终歇,但闻一声清越琴音破空而起,如孤鹤唳霜。
角落乐师闻声即转宫商,丝竹相随。
忽闻环佩叮咚,十余名苗疆妙龄女子自门外起舞而入。
广袖翻飞若流云,步摇摇曳似惊鸿,于过道随音扭动身姿。
其舞姿迥异中土,不似汉家女儿的娉婷袅娜,反多了几分野性的炽烈。
琴音渐入高潮时,对面席座中,一位着大红苗绣的少女起身,跃步登场,于人群中舞动。
那十余名女子以大红衣裳女子为中心,自发伴舞。
曲终人未散,那朱衣少女向首座男子浅笑颔首,方才翩然退去。
剩余十余名女子仍踏歌而舞,恍若春柳扶风。
忽闻笛韵悠扬,原是又一男子执玉笛而立。
细观之,但凡男子弄乐,对面必有佳人应舞。
俊秀者自有人在起乐时相迎,貌寝者则多曲至半途方有舞伴。
亦有不通音律者,引吭高歌相和。
然其声嘶哑如老鸦啼夜,引得满堂少女以袖掩唇,颦笑不已。
流光暗转间,忽见一张焦尾琴已静置裘图案前。
身旁老仆俯首低语道:
“公子,你的琴,等下记得接上调子,莫教冷了场面。”
裘图颔首,拔弦拨轴,开始调试。
待前曲余韵将绝未绝之时,裘图铁指拨弦。
“铮——”
铁指劲扫,金戈之气骤裂柔丝。
霎时间,满室温软情调尽化作腥风血雨。
那些吹竹击簧的苗族乐师俱是一愣,慌忙转调相随。
杀伐之音震荡屋瓦,竟使人背脊生寒。
“好,这才是男儿听的曲。”座后忽有人击掌叹道。
对面,苗族汉族诸多女子正缓缓起身。
然而坐在最前方的苗族少女却先行一步。
只见她素手轻抬,莲步轻移间,身后落下一件件裹覆的衣衫。
场中霎时抽气声四起。
但见玲珑身姿,上身唯余一件素黑抹胸短衣。
纤臂与香肩尽数裸露,欺霜赛雪。
短衣下摆如蝶翼微张,垂落脐上一寸。
雪腹平坦,柳腰纤盈,玉色生辉。
只见苗族少女旋步入得过道,素黑长裙如屏旋起,银冠垂帘与银腕发出叮铃清音。
此时,琴音激昂,宛如战场上的战鼓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