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我才没心思陪你们玩。那边秦九凤哼了声,看也不看稚童楚佩思,只将姬凰双手缠绕的风筝线筒取走,一把塞到佩思手里,你,不许赖着姑君,一边玩去。不客气赶走佩思,她这才回视姬凰,严肃又道:我有正事要说。
要回秦了么?
院子里春光灿烂,秦棠景表情也很温软,目光一直望着楚佩思,只问了这句。
嗯!攻秦时机成熟,是该回去了。秦九凤放缓音调,拍拍她肩,一晃过去多少年,出来闯荡够久了,属于你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丢。
秦棠景点点头,为那个属于她的东西心生感慨,随后将右手越进秦九凤臂弯,亲昵地挽着:小皇叔,从来没问过你,当年仅因孤王一句戏言,你便扶我上位,为此错失了许多,你后悔过么?终是轻叹出口。
人生哪来这么后悔。做了便是做了,我从不后悔。秦九凤几乎不假思索。
当真?
自然是真。
的确无有后悔,只是不放心,不能再陪伴左右也不得不食言而已。
这时,秦九凤余光扫见廊外有道人影显出,突地抬手,轻揪住姬凰衣领,看着她的脸,眼底复杂万分:姬凰,你听好了,你胆敢把我拼了半条命抢来的王位弄丢了,即便小皇叔死了,也要掀开棺材板诈尸,非得打死你不可!忽然间秦九凤变脸。
下一瞬她又恢复正常:那谁来了,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闪人前她相当好心,还把煞风景楚佩思掳走,只留她们二人相待。
眼见小皇叔消失,秦棠景听了她那番话又摸不着头脑,始终感到焦虑不安,只好拉着楚怀珉,迎面第一句话就问:我最近没惹坏小皇叔吧?
楚怀珉淡淡瞥她一眼,并不给面子,悉数报上:下河摸鱼,上山打猎,赛马比武,今日又是偷摸放起风筝,王爷让你好生休养屡次不听,你哪桩没惹坏?
其实,我是有点后悔了,放着无拘无束的自由不要,为何非要去做王呢?
喝完苦药,缓了好久,秦棠景再次发话。曦光下,地面她那单薄的影子摇晃,居然有种落寂。
翌日,秦王军撤营,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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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咸阳宫议政殿。
卫太后端坐,有些兴致地听着阶下侍卫描述近日所见所闻,说是不知从哪传出来的流言,天现真龙秦王。说的人多了,传来传去,人们信以为真,就连朝中也是议论纷纷。
楚宋之地流传最广,回秦沿途,也有许多城将听过后惶惶不已,据说他们私底下都开始讨论,等秦王攻打过来究竟该不该开城投降。
禀太后,老臣以为,此事还需太后拿个万全主意。侍卫刚闭上嘴,就有人出列,是李相之父李大夫,秦王虽不知缘由,可是双方一旦开战,伤的还是那些无辜将士!
言之有理。那按你意思,该怎么处置?卫姒轻声地问道。
这
不妨这样处置,都别打了,自家人打来打去没意思,命令他们缴械归降,开城让路,保证大王顺利抵宫。李卿,意下如何?
李大夫摸了几下胡须,见众多臣子保持沉默,也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事情定下,卫姒于是起身,无事准备退朝。
太后,且慢。这时李大夫出声,竟然敢横拦卫太后去路,接下来准没好事,众人战战兢兢,赶紧掉头归位。
有事吗?
老臣突然记起一件事,关乎秦国国运。李大夫恭敬地行礼,当初制定计划时,太后曾经许诺过,只要祁王府诞下小王子,今后即可立为下任秦王,不知是否算数?
卫姒驻足,扫视李大夫两眼,旋即略微垂底眼帘,长长睫毛遮住了里面一闪即逝的凶光,口吻还算轻松:当然算数。
李大夫要的就是这句话,挺直自己老腰板:祁王府适才传来喜讯,明月之妻,现已怀有两月身孕!
众臣瞬间愕然,卫姒闻言一怔,随之微笑颜开,最终挥挥衣袖道:那哀家可要,先向祁王府说声恭喜了,足月之后生下不论是位公子,还是郡主,都是我秦氏血脉。拟旨,祁王府孕子有功,且功在社稷,赏千金,赐御医五名,婢女十名,另调禁卫军日夜守护,不得有误!
话音落声,满殿寂静。
散了朝,秦明月额头抵地,仍然瑟瑟地跪在地上,连人走光了都没感觉,对卫太后他是绝对畏惧。
真没出息,起来,瞧把你吓成这怂样。李大夫踢了一脚他小腿。
秦明月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发现偌大的议政殿空空荡荡,尤其那位卫太后已离去,他这才松口气,抚着胸口埋怨道:外公,你差点把孙儿吓个半死,你怎么能
你混账东西,我还不是为你考虑,如今世舟不在了,众臣又是太后心腹,将来谁还是你的靠山?靠你那个爹?李大夫瞪他,气得翘高胡子,你也就指望着,你儿子诞生之前我还没死吧!
统一天下,总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当初策划这个庞大计谋时,卫姒手底下每个心腹,包括中立派李家也都参与了进来。
而代价,当时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却也因此埋下祸根。
回到太上宫,卫姒立刻命人拿来纸墨笔砚,亲自书写封密信,一边冷笑着,唇无声张合:老家伙,念你年事已高不想折腾你李家,可是哀家还没死呢,就惦记上了王位。
这是卫姒最不能容忍之事,也是掌权人最最忌惮之事,古往今来无不例外。
密信一出,很快送到了千里外卫晋跟前案上,借着稀疏油灯,信中上面简单一行寥寥数字,但却异常清楚刺目。
卫晋看完内容后,久久不能平静,瞄了眼正认真擦拭光明剑的秦九凤,随即掩面,她幽幽地道了句:王爷,你的剑,又要沾忠义的鲜血了。
杀谁?毫无波澜的声音。宫里宫外两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你自己看。
卫晋忙递给她密信,秦九凤却扭脸,冷硬拒绝:卫姒的信,我不看。
行,你不看,那我念给你听。卫晋抖了抖密信,一字字念出来:入城趁乱,密杀李党,屠祁王府,斩草除根。
第106章
入城前夜,密杀李党的路上,秦九凤特意提了坦美酒,方向直往李府奔去。
今朝李大夫李党,闭户谢客已久,因苦思亡女,心中抑郁,所以来到世舟年少所住闺房外,又一次对月借酒消愁,以此寄托一个老父亲的思念。
冷月清辉,这种氛围下越喝当然越忧思伤感,不料意外就在这时发生,微醺间他突然望见黑暗处有个身影一闪,别进了院内。
李党花白胡须颤颤,脸色愈加苍老憔悴,见贼闯进他却不喊不叫,静等来人露出真容后,最终慢慢地对她举起了杯:与你先说声笑话,咸阳城这些年一直有个荒诞传闻:秦九王爷登门,如同地狱阎王降临。以前老夫还不信,直到这一刻亲眼所见,才真正相信了。
笑话半点不好笑,只有满心悲凉。
当最有威望、最有出息且最让李党感到骄傲的长女,不幸离世消息传来那刻,笼罩他身上的荣光想必就已殆尽,致使本就年迈的古稀老人,在往后的日子更显颓态了。
来人于是放轻步伐,轻声应句:阿咏惭愧,活四十多载仍臭名昭著。
李党哼声,端出长辈架势,训斥道:你从小养在丞相府,与舟儿一同承欢阿爷膝下,你秉性如何,老夫心里自然清楚。要怪就怪你人太重情,为了那女子宁愿将到手的王位放弃,四处竖敌!阿咏,你路还长,杀戮太重终究不是件好事。
秦九凤低下了头,对他依然保持以往敬重:谨听相父教诲。算起来李大夫还是她半个老师,也差点成为翁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