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兮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被念香给骂了,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郡主,没有那些古人的等级观念,顿时乐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我笨,我笨。不过念香,你今天是真的好聪明啊!连我想让你帮我打掩护的事儿都发现了,不过,除此之外,我是真的想告诉你的。你看我有这么好的事情,却不敢告诉大姐,怎么说也得找个小姐妹分享啊。所以我就想起你啦,开不开心?”
念香抿抿嘴,表情是十分的一言难尽:“不怎么开心。郡主,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游侍卫走到一起呢?我承认他人很好,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你们的未来会幸福呢?”
谢欢兮托着下巴,仰头向上看着,清亮的水眸中满是憧憬:“其实无论是和任何人在一起,最开始都不见得能坚信可以走到最后吧。可能……就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走到最后的希望有些渺茫,所以会更加珍惜一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抓着念香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过念香,你相不相信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你知道吗,尹思宁前几日带我去了这里一位算姻缘特别厉害的老婆婆那里,婆婆说了,我和小煜哥是天赐良缘,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念香忽然怔住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启唇:“郡主,你说的这位老婆婆,她叫什么名字?”
谢欢兮随口答道:“叫长怀婆婆。”
念香慢慢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谢欢喜,轻轻的笑了:“郡主,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希望老天爷不会亏待了你。”
“其实如果真的为你好,我现在就应该去向王爷和王妃表明此事,趁你们感情尚未加深之时,早些分开,对你定有好处。”念香说完摇了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挣扎,“可这样做你不会开心的。你信任我,我却转头卖了你……我也不会觉得开心的。”
谢欢兮伸手握住了念香的手,柔声道:“念香,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日后我与他相守一生也好,有缘无份也罢,至少现在做的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欢喜。”
她转了转眼珠,扑哧一笑,“大不了明日我与小煜哥约法三章,如果他以后欺负我对不起我的话,就让我的好姐妹念香把他打成猪头。”
念香无奈地笑了:“游侍卫武功那么高,我才打不过呢。只怕我真要去打他,郡主你也会心疼的拦着不许。”
谢欢兮哈哈大笑:“念香,怎么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好啦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快休息吧。”
……
长怀婆婆扶着灯烛放在桌上,她抓着桌沿慢慢坐下,抬头盯着对面墙上那幅色彩艳丽而生动的画,看了许久,她苍老的面容上慢慢浮现出了向往而怀念的神色。
“笃笃笃。”
忽然,寂静的夜里,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进她的耳朵。
长怀婆婆回过头去望着门口,她的名气在漠洲荆川十分大,白天里,多少淳朴的少年和羞怯的少女结伴而来,甜蜜又期待地希望她帮他们看姻缘。可她毕竟年岁大了,从来没有哪个孩子会在夜晚前来打扰她的宁静。
长怀婆婆动了动嘴唇:“是谁呀?”
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柔的女声:“婆婆,是我。莫襄。”
长怀婆婆身子一颤,她迟疑了片刻缓缓地起身,走至门口,她低声问道:“莫襄……你是我家小主人吗?”
门外沉静的女声稳稳回道:“是我。莫老将军的嫡次女,莫襄。”
常怀婆婆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门外的女子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脸色颇为苍白,但眉眼轮廓无一不是故人的音容笑貌。长怀婆婆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二小姐,没想到奴婢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说着,长怀婆婆就要对她拜下。
女子立刻扶住了她,低声道,“婆婆不用如此多礼。莫家已经陨落了多少年,站在你面前的早就不是什么二小姐了,婆婆现在叫我念香便是了。”
念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这本书略显破旧,她用手轻轻地抚了抚,递给长怀婆婆:“当年我爹临死之际,托莫擎将军将此书送给秦王,却被秦王妃拦下。如今事情过去多年,却无人能解这书中秘密。婆婆,我知道我爹必然留下了后手,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解开此事,为我莫家昭雪,那也只有婆婆你一人了。”
长怀婆婆拉着念香的手进了屋里,扶她坐下,宽厚苍老的手温柔地包住她冰冷的双手,轻声道:“孩子,你先告诉婆婆,你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姐妹两人这些年过得如何?”
念香闭了闭眼,摇摇头道:“姐姐不好,她毁了容貌,又瞎了眼睛。我们姐妹二人这些年来,只为家族昭雪而活。婆婆,请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吧,我们两个一定会将它呈到皇上面前,求一个交代!”
长怀婆婆却叹息了一声,温柔的看着念香的脸庞,轻声道:“二小姐,你与大小姐都误会了老将军送书此举背后的深意。他并未在书中留下什么昭雪的线索,这举动……完全是人之濒死的那一抹报复之心。以老将军的聪慧,若真的能避开这场悲剧,怎么会让你们姐妹去负担如此深重的包袱?这场冤案,是永远也无法解开的。”
“不可能。”念香坚定的道,“这场冤案是可以昭雪的。我确信,一定可以。”
“……可以?”长怀婆婆喃喃地反问,最终她对上念香的眼睛,“若一定要说此事可以做到,那只有一条希望渺茫的路可走。”
“那除非是——改朝换代。新的皇上愿意旧案重审,否则此事是断无可解。因为这场冤案,是皇上亲自捏造了证据,亲手陷害的。”
第53章真假盟友
念香从长怀婆婆那里出来,踏着夜色转进了一条小巷之中,她在一间屋门前站定,轻轻地叩响了门扉。
很快门从里边被打开,门里面色苍白的女子看着她轻声道:“襄儿。”
念香点点头,伸手握住了女子苍白枯瘦的手,低声道:“姐姐,我们进去说吧。”
怀颜默默地将念香带进屋中,姐妹两人相对而坐,怀颜剪了剪灯烛,慢声问道:“你今日怎么过来找我了?”
“姐姐,我找到长怀婆婆了,就是我们娘亲的乳母,你可还记得?”
怀颜的目光冷厉下来,“我当然不会忘记。原来爹爹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位知情人就是她。襄儿,你之前不是传信给我,说你已经找到那本书了吗?你带着书去见她,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念香摇了摇头,神情十分落寞:“姐姐,婆婆并不算是爹留下来的棋子,她只是活了下来并且刚好知道一些内情罢了,事实上爹根本就没来得及留下后手。姐姐……我们家是永远不可能昭雪的。你可知道,当初害我们家的人是谁?就是皇上啊!”
怀颜似乎愣住了,良久她才低低吐出两个字来:“皇上?”
她们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无非是想破解书中秘密,拿到证据,重审冤案,可是这么大案情重审,说到底,也要上报给皇上去审啊!
如果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那她们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岂不笑话!
怀颜眉宇间尽是痛苦与疯狂,她咬牙说道:“我不信,婆婆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与我仔细说来!”
念香点了点头,神色怅惘:“姐姐,这么多年,我们都将罪责归咎在秦王妃身上,甚至姐姐你几次三番要杀谢欢兮,无非是因为爹爹当年送的那本书让我们误以为,此事与秦王妃难逃干系。但实际上,我们却是认错了人,家族被灭门,与秦王妃的关系真的不大。”
“那年爹爹回京述职,那位与他有过一段纠葛的懿和长公主,约他相聚请求他的帮助。不知她到底是得罪了何方人士,似有性命之忧,连孩儿都难以保全。他将她的孩子托付给爹爹带回漠洲荆川藏起来,长公主也曾警示过,此事一旦接手,我们家也许会卷入无穷的后患之中。”
念香叹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只可惜长公主所说的后患是什么还不得知,爹爹回去时,竟不小心撞到了皇上与秦王妃的私会。”
话已至此。事情已经相当明了,怀颜恨声道:“所以皇上就捏造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给了爹爹?!他为了一个区区秦王妃,竟然不惜陷害一个赤胆忠君的大将军?!”
“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最牢靠,”念香道,“婆婆告诉我,当年皇上与秦王妃才是两情相悦,可是那时尚且还是皇子的皇上式微,秦王却是风头无量。秦王妃因受家里的压力,迫于无奈才嫁给了秦王,可后来皇上势起,却与他心爱之人无缘了。”
“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心爱的女子,心里难安,就对爹爹下了手,雷厉风行,竟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怀颜颤声道:“莫非爹爹送书之意,只是为了给秦王妃心上留下一根刺?他并不是想要把书送给秦王,他就是想要将书送到秦王妃的手里。这样,她会日夜辗转反侧,会因为这件事情也许有一天会暴露于天下而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不错,”念香低声道,“那时事情太过紧急,爹爹只来得及把你我二人送出去。他没有办法去向皇上讨些什么了,只有把自己的一腔遗恨发泄在秦王妃那里,让她时时猜测这其中会有什么秘密。但是他却不知,那本书会让你看见了……所以,让我们误会了这么多年。”
怀颜喃喃的说,“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我还苟活于世做什么呢?”
“姐姐,你不要这么灰心,我……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念香的眼睛隐有光亮,她直直地看向淮盐的脸,“婆婆说,要想为此案翻案,除非改朝换代,换一个皇上来审理。可是此事变数太大,不是你我两个小小女子能做成的。我倒觉得,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是什么?”怀颜望着念香,眼中的光芒冷厉而迫切。
念香微微一笑:“把当年皇上所做的事情都嫁祸给太子。若是秦王在此地搜出了一些证据,太子当年竟然用了肮脏的手段,让莫家披上了如此冤屈的罪名。这事情一旦翻出来了,皇上也只能顺水推舟,顺势认下,他可以就此洗清污名。想来,他是不太可能会保太子的。而秦王的回京之心比谁都迫切,若真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咬死不松口。我们二人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怀颜怔怔的看着念香,良久才猛然回过神来:“不行,襄儿,我觉得此法不可行。太子帮了我们多少?若不是他,我们两个也许根本活不下来,若是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念香摇了摇头,神色间竟有一丝冷酷:“姐姐,你觉得是恩将仇报让你更痛苦,还是家族沉冤永不昭雪让你更难过呢。”
“我知道他待你很好,”念香扭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色,神情寂寞又冰冷,“乐安郡主待我也很好不是吗?可我一样欺骗了她八年。”
“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难道不该狠心一些吗?”
怀颜默默地看着念香,这个一直以来都显露出不符合自己年龄成熟的妹妹。
良久她低声问道,“襄儿,你还记不记得太子大婚那日,我偶遇了乐安郡主,一想到她是秦王妃之女,恨从心起,想要杀了她,她却带着你跳了湖。后来你自己一人上岸来找我,对我说,她对你还有用,现在杀她还不是时候。”
念香点点头:“我记得。”
怀颜轻声问道:“那现在呢,是时候了吗?”
念香垂下眼眸,目光显得有些空洞,她紧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过一道痕迹。
“是时候了。”
……
这些日子以来,谢欢兮隔三差五就要拽着游归煜往长宁寺跑,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明立大师如此不简单,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一语道破他们二人第一次去长宁寺的目的了。所以谢欢兮觉得,一定要和明立大师搞好关系,这总是没有害处的。
如果真的能从明立大师那里获得一些线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若是没有嘛……那谢欢兮也觉得无甚所谓,反正和小煜哥一起出来,去哪里不是去。
不过,莫家的事情也应该抓紧去做了。谢欢兮这几日来已经将当年荆川之变的疑点和当地广为流传的几个可疑事件整理好,去和王爷老爹长谈了一次。秦王顿时嗅到了机会的味道,顿时如获至宝一般大夸谢欢兮是他的心肝宝贝。试想,如果莫家当年真是沉冤含雪,而他能将此事查明,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回京也必然是指日可待了。
秦王立刻下了大工夫去查。
有了王爷老爹这个大助攻,谢欢兮的担子变轻了不少,她每日就敲敲边鼓,整理整理思绪,觉得日子还是充满希望的。
“小煜哥,明天就是我生辰了,你有没有想好要送我什么东西?”谢欢兮根本不给自己和他人留任何神秘感,一点儿也忍不住好奇,靠在游归煜的肩膀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游归煜被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看得失笑,轻轻的捏了一下谢欢兮的鼻尖:“哪有你这般问的,若是都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就是有给我准备啦?!”谢欢兮立刻蹦起来,雀跃的抱着游归煜的手臂,“你给我一点提示呗,让我听一下嘛,就一点点。”
游归煜故意不看她,却忍不住笑:“不给。”
谢欢兮撇撇嘴,轻轻地在游归煜肩膀上打了一拳:“什么嘛,这么小气。”
“九儿,你喜欢什么,或是想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都为你做到。”游归煜认真的看着谢欢兮低声说道。他多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孩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主动的,毫无隐瞒的,她想要的,他怎么会不满足?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