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玉接上:“不履行抚养义务。”
“被告是否生育过子女?”法官问询西野。
“我印象里的都是流产的女人。”西野毫无愧疚的回忆,“要说有,好像就有一个儿子,不过我养不起。”
右京听到现在还没弄懂富酬想干什么。
“那么儿玉女士声称你们有血缘关系,你对此作何解释?”
“不可能。”西野言之凿凿,“这小姑娘也就二十来岁,我想认功能也不允许。”
“……”十分有力的证据。
法官对旁听席发出的窃笑喊了声“肃静”。
“被告,你的儿子能否为你作证?”
“自生下来都四五十年没见过了。”
富酬递交法官一份文件,代委托人补充发言:“我们调查了被告所说的当年那所医院当日产房产妇的孩子,以及收集采血样本做DNA亲子鉴定。”
法官戴着老花镜浏览文件,在看到一份鉴定报告后久久凝望这张纸,手越来越抖。
“事实证明,西野确有一独子,由于某位护士的失误,那名男婴在另一位先生的抚养下长大。他在户籍登记的名字是——赤司征臣。”
赤司父亲即是赤司征臣。也就是说,赤司是西野孙子。
消息传出当天下午赤司氏股价一路下跌,赤司氏受到不知名的主力方和嗅到腥味的赤司氏对头、金融投机者联和空头狙击,而次日便是股市交易截止日期,当场崩盘。
这案子一系列反转加波折让全国上下吃了个惊天大瓜,峰回路转天雷滚滚。
隔天下午碰瓷案开庭时那热度自不必说,空前绝后。
某种程度上,八卦是经济的强劲推力。
“我们是一个以孝为先的礼节周全的国家,一个孤独老人看到疼爱骨肉的心情相信大家都懂得。被告案发当时是碰见了自己的亲孙子,一时激动冲了上去,显然在冲动行事之前,他有考虑原告的车速很慢,不信有原告的行车记录仪录像为证。”
如今再看修正后的录像不甚清晰的画面,西野的大脸似乎都慈祥了起来,甚至不少人能隐约从屏幕卡带的雪花中看出西野眼中的泪花。
“不然不会有哪个碰瓷的骗子会蠢到明目张胆的躺在一辆豪车前。”
听富酬说的一套一套,右京恍惚都要为亲情而落泪。
他调查了富酬,此前富酬从未过深涉足股市等金融领域,因此起疑,他还好奇他又怎么能操纵股市,做梦都没想到可以这样。
至于富酬的合伙人,右京视线移向原告席,似乎也不难猜。
站在西野旁边的富酬嘴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哭。”
老头耳朵一点都不背,收到富酬指令,戏说来就来,一场哭戏让他演绎的内敛悲情,层次分明。
看的赤司都差点信他是自己爷爷了。
偏生不知道富酬怎么运作的,DNA鉴定报告官方认证真实有效,这边反击都没有角度和底气。
紫原敦作为赤司曾经的队友,现在的朋友,终于在庭审宣判结束时正巧赶到法院。
外面媒体乱哄哄一团,赤司照例由保镖团护送先行一步,黄濑本来也能被经纪人先接走,但他执意留下凑热闹。
凭借两米身高优势突破媒体重围,紫原在法院大厅一角找到坐一排集体缓神的老友们。
“官司赢了吗?”
“输了。”
绿间说出这两个字仍觉不可思议。
青峰从紫原手里夺下几条零食:“你也太晚了。”
“我开庭当天就到东京了。”
“然后?”
“迷路了。”
“能迷路到现在,找得到聚会的地方找不到市政府的法庭。”青峰真心赞美,“厉害。”
“什么聚会?”黄濑捕捉到重点,“你们背着我聚会!”
重点没落实一时半刻,黄濑余光扫到富酬一行人身影。
事实上,黄濑谁都没透露的是,他很早就认识富酬。
“那个男人,”紫原,“是聚会那天和我们拼酒的狠人吧。”
青峰摇头:“喝多了,不记得。”
“是他。”绿间脸色不太好。
“没关系,虽然拼酒没拼过,”紫原安慰,“我们官司不也打输了么。
“……”
要获得财富,做法就是认清其假象,投入其中,然后在假象被公众认识之前退出游戏。
富酬非常认同索罗斯的这句话,他打官司的情况只有一种,有利可图。
这次为西野辩护,他与赤司商定的默契就是联手做空赤司征臣的公司。
赤司仅是刚刚浅尝辄止的参与一部分公司事务罢了,做空他父亲的公司,操作得当的话他有数不尽实质上的利益,不过从中可见,赤司对其父的恶意非同一般。
赤司的金融和经济双学位不是白念的,富酬自然更不是省油的灯,合作是合作,利益分割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尤其在酒桌上。
赤司没参与,是今晚除富酬以外唯一还站的起来的人。
富酬也没好到哪去,胜利之后进了卫生间就没出来。
担心他掉进厕所,赤司过来看看。
“你根本不缺钱。”
“你查到什么了?”
“只查到你当上律师那一年以后的事,你好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富酬的回应是又趴回盥洗台吐,衣领内的挂坠与陶瓷相碰,发出脆响。
“那是什么?”
“长者遗物。”酒精和胃酸上涌后的晕眩让富酬不受控制的沉进久远回忆,“死了还让我不得安生,我的今天,我付利息,他付全款。”
赤司大概能感同身受,不过能这样暴露弱点,富酬是真迷糊了。
“你做到今天应该有目标吧,打算赚到多少?”
“三十万……”
赤司不禁一笑。
“三十万吨黄金。”
“……”
全球历史以来总产出也就十多万吨黄金,三十万吨黄金买下美国都绰绰有余。
最可怕的是,他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第12章十二章
一间私密性良好的会所内,黄濑一到便对沙发上看书的富酬惊叹。
“给杀人犯辩护无罪释放,你太敢了,”黄濑挨着富酬坐下,“知道你庭审说民众的那段话流传出来网上是怎么骂你的吗?”
“不知道。”
“比骂我还狠。”
那想必是真狠。
从始至终富酬的注意力都在书上,黄濑没能打乱,突然想起正事。
“刚才我接到电话说航班延误人要晚点来,得再等等。”
尽管在庭审期间,神宫寺和两边政客都虎视眈眈,富酬仍倒出时间,黄濑牵线,是头肥羊,至于他怎么和黄濑认识的,忘了。
“跟你说,今天和主创讨论剧本,我按照你的理解解读,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富酬敷衍点头以示附和。
“那个有望让我转型的角色我琢磨了很久。”
在网上和圈内黄濑演技倍受质疑,这次担当一部文艺片的一番男主,决心下苦功,才找到了富酬。
“作风严酷利己主义的律师一直以来不近人情,某次去医院体检被人报复性的注射了HIV病毒,颓丧过后,开始坦率面对自己,寻找人生真谛,文艺吧?”黄濑回忆着剧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富酬侧颜,语气渐渐微妙,“因为角色设定是深柜,我在戏里还和男人有吻戏……拍的时候怎么办啊。”
富酬正看到感兴趣的部分,试图让他住嘴:“你先上了你家狗,再就好说了。”
闻言黄濑一愣。
“我家狗也是母的。”
“你赢了”
交易还没有板上钉钉,富酬先忍他,等事情结束。
他突然又想自己对此人噪音怎么如此难以忍受,往常他耐性很好,抬头看向黄濑,如果除去性格一半原因,那就剩:“金发。”
黄濑眨眨眼:“金发怎么了?”
“我本该是金发。”
“黑发多好,很合适你。”
“不是金发对于我是私生子的标志。”
黄濑终于闭嘴了。
法庭已空,右京还在收拾庭审期间他收集的资料和案例,尽管没怎么用上,有备无患。
但现在有一个十分尴尬的情况,山本律师也没走。
“老师。”
右京提起公文包,临走前向山本律师微鞠一躬以表尊敬。
听到右京还叫他老师,山本律师叹了口气。
“我收回当初评价你的那句话。其实既然你赢了,我对你说过什么都是过去式了。”
“是富酬赢了,我根本没做什么。”
右京的秉性山本律师清楚,温厚有余,理性不足,易感情用事。
而且山本律师总觉得富酬这人不妥。
当然富酬聪明,但这种聪明很难形容,并不正统,他迟早会因此出问题,或者说本就是诞生于问题的智慧。
“不合时宜的说一句。”山本律师说,“最好小心他选择你的理由。”
右京出来时富酬刚好熄烟回来,想起山本律师的话,右京有些欲言又止。
路过大厅角落里赤司的几个五颜六色的小伙伴,尽管黄濑向富酬招手,富酬依旧目不斜视。
终于在门前石阶上,右京犹豫的叫住他。
手机收到消息,富酬站住脚,等右京说话,顺便低头查看是否是自己等的消息。
发件人黄濑,问富酬刚才为什么不理他,后面还跟了个委屈的颜文字。
这条消息提醒了富酬,反手把黄濑号码删了。
“什么?”富酬抬头问。
“家里没酱油了。”
考虑右京一直以来无偿做饭,富酬没问他为什么这点破事跟自己说。
晚上富酬去买酱油,路上一点也不巧的碰见赤司,并被邀请去喝一杯。
“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就是你对你父亲下得去手。”
酒吧里富酬捧着一杯白开水。
“一点都不会想到过往父亲其实为我付出了不少而悔恨?”
“他的付出……保姆团、保镖团,亦或私人医生家教团队。”
赤司忽略富酬话里的讽刺意味。“养我的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让我继承家产纯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便宜竞争对手,如果他能活到我死,家产根本没我什么事,你懂吗?”
富酬抬眸瞥他一眼,又垂下了。
“你不喜欢这双眼睛,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世人往往不愿意相信这双眼睛,太具有迷惑性。
之前赤司对他那么有好感,屡次相让也是因为他的眼睛像黑子哲也,尤其光线转变,清绿转为浅浅淡蓝。
而他此次回国,起因说来简单,赤司先生不同意他们的事,多次威胁黑子的职业篮球和生命安全,声称赤司执迷不悟做出错误选择就会失去继承权。
赤司用实际行动证明,他选黑子,也不稀罕他的继承权。
稍后的机票回美国,赤司转移的资产和创建的产业,以及他的恋人都远在大洋彼岸。
“对了,你败诉的赔率已经高达二十比一,我们一开始商谈你不是要押自己输么。”
“我改主意了。”
“山本律师是你助理的入行导师,在昔日导师面前,他应该不会想输。”赤司嘴角微扬,“难道是为他?”
富酬不予回应,赤司不再追问。
“以后有事,你开口我都可以考虑。”
“商人的话要能信,神的国都会降临,只要你不与我为敌就行。”
何况这人不仅不在乎亲爹,连对成长的祖国也没什么感情。
赤司氏是国内排的与其他几家鼎立的金融寡头,股市毫无预兆的大幅崩盘,股市交易关闭,控股公司体系和投资信托的崩溃对平民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规模性的失业,国家经济也受了创伤。
也是目标将近,富酬心急时间冒险玩的这局,连以前承诺的再搅和金融天打雷劈都不顾了。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初见你就一副不太喜欢我的样子吗?”
富酬回神,说:“红色。”
鲜血,西红柿,上涨股票,红色眼球……
赤司不追究他对红色有何阴影,转而提起:“这场官司我照你要求的全力以赴,结果惜败。”
记起为了做戏还乔装了一下,他摸索着摘下右眼的金色美瞳。
“你怎么能使官方机构配合你伪造血缘鉴定造谣?”
“你认为我造谣。”
“……难道不是?”
这时等了一天的转账终于到了,富酬关掉因收到了信用卡提示信息亮起的手机屏幕。
“谣言和真相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对富酬来说,一场官司没赚到至少三方的钱就算亏了。他怎么可能为了右京放弃大笔票子,都是利益权衡好了的。
赢官司是一开始计划的,只是一度想让右京为输官司做努力,用以迷惑原告和大众的烟雾'弹。
这笔刚刚到账的钱款来自赤司老爷子的亲儿子,目前他人在欧洲。
偷龙换凤这样的卑鄙伎俩无疑是西野干的,他养不起孩子便把孩子换给了同病房的一个产妇,让别人帮他养他的亲骨肉,至于那家的孩子,这人渣给扔垃圾桶了。
赤司爷爷一手开创了赤司财阀,他的亲生儿子也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出国留学,开创事业,待长大追根溯源查到自己身世之后,赤司老爷子已去世多年,他也懒得认亲,只希望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找个代理人让血缘事实大白于天下。
护士杀人案中段富酬通过黄濑牵线受雇于他,等候机会,没成想有碰瓷案的好时机。
另外富酬通过研究资金流和股市交易信息合理怀疑这人也参与推动了赤司氏崩溃。
“谣言走的快,被人们打死了,然后真相慢悠悠的走来,人们才发现,谣言和真相原来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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