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金铄骨[综]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1 / 2)

累金铄骨[综] 付一钱 4763 字 2023-09-02

爆炸余波造成的电路错误致使金属大门徐徐压下,原本从容的人们发出惊慌刺耳的尖叫,乱如囚鼠。

她向逃生通道走打算去楼上,富酬逆着涌向大门的人潮紧跟她。

事发地的四楼一片狼藉,以杉木办公室位置为中心点,上下楼层几近洞穿,三分钟前光洁如镜的地面此刻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墙壁焦黑混杂着焦糊的人体组织,窗玻璃残破不已,外面的天阴着,不肯下雨。

让娜四处搜寻,终于看到有着杉木纯银袖扣的衬衫碎片,她回头问富酬。

“还劝我收手吗?”

“我不是因为我或者其他什么人喜欢高尚而要求你转性,我不会这么做,我亦非善类。”

“我看你为死去的友人殚精竭虑,怎么又不是善类了?”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他们,大概会以为这是两个找错闲谈地方的人。

“前段时间的国安案子,你听说过吧。”

“嗯。”

“我向军方和须王环之流的立场对立者出卖盟友换取当事人减刑,安藤自杀荒川入狱都是我造成的。”

“案子的被告量刑根本没轻。”

“他们也没在监狱里,除了奥田,其他人都签了秘密协议回家了。”

“什么不是善类,你这不很高尚吗?”让娜不吝赞扬,“至少符合唯善良意志论……你不觉得?”

康德的唯善良意志论认为一件事情的道德价值在于行为者的善良意志,只要你有好的意图,你就是正确的。然而行动原则和普遍目的不符,也许就会以至高的善,做出巨大的恶。

听她提起善良意志,富酬才发现她竟熟读美惠的书。

“你的确杀了右京,在他的手机里留下书中的话,你从报纸上看到我的那天就想折磨我。”富酬突然理解了,“但你拿走书的初衷,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警察,你是为美惠的文字,为美惠本身。”可是他还有不解,“忍足案和抓捕渡边你都积极帮忙,作为主犯真凶,为何这么热心?”

让娜目光沉郁的望着废墟中闪光的银袖扣。

“其实我挺惊讶右京遇害后你的反应。你有没有后悔让右京负责我,自己执意负责美惠,如果按照约定的计划一切肯定大不一样。”

“你觉得西西弗斯后悔吗?”富酬反问,“他是谨慎有智慧的人,不会不知道毁约的后果,就像俄尔普斯不该回头,可事实是他回头了,以永别为代价看他的爱人。”

就算让他们重新选择,做过的事依旧会再做一遍,偶然兴起的念头会再次闪过脑海,无知无觉又后知后觉的达成相同的结局,和解的和解,不和解的不和解,爱人坠入冥界,巨石滚下山巅,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生欲和爱欲,我们终生徘徊于二者之间。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永无解脱之日。

让娜长出一口气,眉睫颤动,忧愁严肃的样子尤其像她。

“为什么整形成美惠的样子?”

“早见美惠一个那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你就没怀疑过,”让娜走近,冰凉的双手触摸富酬的脸,引他不得不看自己的面庞,“她为什么选择跳电车这种耽误交通的自杀方法?”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轧死她的那班电车,我当时在上面,所有人都在看手机,列车长在打瞌睡,只有我看到了。

“推她的人是儿玉光。”

如果美惠没有烧掉她的遗书,人们就会通过它知道,她于日出时在家里写的它,并且遗书的内容里明确提过绳子,如果她死,她会选择上吊,而不是早五点的日头升起四个小时后去跳电车。

她像以往经历绝望那样起了自杀念头,写了遗书,又像以往那样后悔,烧了遗书。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她留下了把文字交付给富酬的那页,然后她装作一切无事的想坐电车去法院找富酬。

在与命运和死亡的掰手腕中她没有输,只是小小的沮丧了一下,可是它们做弊,找了个帮手。

报复?嫉妒?儿玉的动机不清楚,事到如今也没人能去考证。

“如你所闻,我装作没看见,为什么?可能我太想合群,车上的人都没看到,怎么就让我看见了?我那么想和他们一样,以致我都痛恨她在我抬头那个时刻被推下去。

“很遗憾,我是在经历那些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人的认同便是一种最虚无不实用的东西。但说真的,我看不起她。”

她的话还是冒犯到富酬了,让娜识相的放下手并后退,然而继续说。

“她的委曲求全,她的自我阉割,一度对世界无理由妥协的软弱,一个受过男人侮辱与损害的女人被另一个受过男人侮辱与损害的女人残杀,这难道还不够可悲吗?”

她眉眼下压,首次展露她那被深刻痛楚激起的恨意。

“所以我用她的脸提醒自己——保持愤怒。”

富酬迈进一步:“那这整件事跟右京有什么关系?”

“他和你沆瀣一气!我一开始就怀疑儿玉杀她是受你指示,去了指控你谋杀她的庭审,发现了旁听席的七濑恋,通过她接近了儿玉,得知了我妹妹死前最后见到的居然是你,你擅自给奈奈子转院,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的病!”让娜歇斯底起来,高声逼问,“她真的是病死?你帮我们打官司是出于情义?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即使真相在她眼下,她也不愿相信,澄清被人有意忽视的真相是无意义的。

“你怎么想我无所谓,但右京,他是你我无法想象的义人。”

“就算他是上帝,是正义的化身!你们给我的正义,你们自作聪明给我的所谓正义,就是让我失去一切吗?那场官司我是诬告,没报案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牺牲自己的名誉为他们出头,可是后来他疏通了一下,在杉木的帮助下很快就出来了……”说到无法释怀的过去,她反而镇定了下来,“没人理解我,没人帮我,我父母被他设计破产负债,跳楼了。”

她内心深处不是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受仇恨支配到了行事毫无逻辑的地步,意识到了又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生活早已是一片废墟,不如投入情绪的烈焰。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她以俯视和鄙薄的态度说,“那它迟到的时候在哪?是去作恶了吧。”

她让富酬记起了一个人,神宫寺成美,被人毁灭,于是出卖身体和灵魂,去毁灭他人,给过去打上死结,唾弃未来,他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如此。

富酬终于忍不住叹息。

为何人会面临这样的境地,作的恶没有找上门,行的善都成了孽。

那个变化多端的恶魔真的是神吧,他实在想象不出,行走于世却不沾因果是怎样一种境界。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犹大俯伏在耶稣脚前,承认他是上帝的儿子,并恳求他拯救自己。救主没有谴责这个出卖他的人,没有说一句定他罪的话。耶稣只是哀怜地望着犹大说:我为此时来到世间。

第53章大结局

警笛,雷声,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噪声,冷雨不急不缓的落了下来,城市的热潮和爆炸的余温都因此而舒缓。

“最后了。”

让娜腰间拿出别着的枪对准富酬,富酬站着不动,余光扫到她脚后两步远处状似捕兽陷阱的楼层穿孔,隐约可以看到正下方破裂楼体的钢筋朝天直竖。

“你是最后一个,我将杀掉你,这本来已经从计划内删去了,你要感谢你决定出现在这儿。”

她不再废话,挪动手指,与此同时,或许更快一步,富酬迎了上去,用手按住枪口向上拨——

“砰!”

枪响过后,富酬手心穿了一个洞,后方斜上的千疮百孔的墙里嵌进了颗子弹。

一瞥之下,让娜看到他弹孔所在的手掌有一道贯穿性的旧疤,某种启示性的东西让她惊怔,趁此机会,富酬夺过枪举向她。

让娜下意识躲避后撤,一步,两步,踩空,仅在瞬息之间,她悬在那深坑上方,心口被枪抵着,全部支撑除了她踩在边缘的脚,就只有腰上富酬揽着她的伤手。

她感到腰际被血液濡湿,目光晃过富酬脖子上渗血的绷带,紧咬着牙的血色褪尽的脸,他是怎么用被洞穿过两次的手把自己揽得那么紧的?

“轮到我劝你了,”让娜放弃的把双臂向两侧平伸,“开枪或者放手吧。”

未等让娜说完,富酬把她拽了回来。

“会跳舞吗?”

这种时刻,富酬手臂仍箍着她,手虚放在她背部,隔着一把枪的距离,带她踩着慢舞步的节奏,轻悠悠的转圈。

“想象是曲子是《月光》。”

她有满腹的疑问,但最终出口的却是:“我跟不上你的节奏不是因为没音乐。”

富酬瞟着窗外,视力差得不足以分辨直升机上的人是不是宗像,但他凭经验知道那道穿透雨幕的反光是狙击'枪。

警方循着枪声锁定了危险分子在这一楼层,狙击手就位,然而除了雨幕,楼层坍塌造就的掩体也阻碍了一部分视线。初步观测女性人质正被不明男性持枪胁迫转圈掩护,无法定位瞄准。

宗像收到下属报告和现场影像,不难看出那是富酬。他不是恐怖分子,宗像毫不怀疑,但是富酬包庇现场另一人的意图也很明显。

这桩案件已经拖的太久牵扯太广,需要逻辑上过得去的并非本土的真凶,还需要真凶付出惨烈代价。

“一有机会就击毙。”宗像下达指示,“尽量挽救人质。”

这是所有案件负责人会做出的选择,宗像也不例外,富酬知道自己将充当的角色:袭击使馆的极端分子,右京案和忍足案的元凶。

在遗书里把文字送给富酬的美惠也知道他是怎样的恶人,但她并非是要助长谁作恶,而是要将恶的连锁反应止于己。

富酬曾因她的遗信困惑,惊醒,恍然大悟,就像眼前这个霎时间泪水充溢眼眶的孩子一样。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当喊话透过喇叭重复第二遍时,基本理解了状况,让娜难以置信,无法接受自己成了人质、受害者。

“全都是我的错……这样要我怎么原谅自己……”残存的良心让她不得不接受自己不愿相信的现实,在眼泪涌出的前一秒她把脸埋进富酬怀里,“又怎么能活下去?”

富酬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无数次。

“我给你我的答案,即使一生无法偿还,你仍得活着。”

他抬起伤手,用手腕轻抚她的头,注意不让血弄脏她的头发。

“生命从诞生伊始,根本属性就是活着,所以生活成了生命的代价。这代价是极高明的刑罚,是给智者的愚弄,给愚人的幻知,给平庸者的难堪。因为人要生活,就要超出理性的爱生命,人太爱生命了,以致显得卑鄙;太善于生活了,以致显得低三下四。

“人类社会让我们更安全的活着,也给我们更深切的折磨,疯病成了绝症,不义如瘟疫般传播。”

被预言到无望未来,为曾经自以为的仇敌所救,让娜欲逃避而无计可施。

“不知道自己要承受到几时,甚至不必期待转机。”他无可奈何又嘲弄一切的笑道,“听起来很操'蛋吧?所以你别以为我这么做是出于好意。”

出于恶意做的好事能否让神宽宥他曾经出于好意做的恶事,他全然不在乎了。

他本不存在;他的出生不被祝福,他的幸存并无用场。

他身前的,他身后的,他脚下的,他头顶的,他经历的、看见的都毫无理由,他追求的、执着的和所有的选择都毫无价值。

没理由勉强活着,亦没理由特意寻死。自作多情的得到或失去了何物、何人,徒劳的进食、排泄、思考、发声、在意,只显得愚蠢。

各个世界的各个文明的界限在不断受到冲击,在碰撞摩擦中探索出和谐共存的方法。

尽管他私心里不仅不想这些遍布人类的世界存在,甚至恨不得世界尽数沉入海底,人类彻彻底底灭绝,自己从未生在这世上,但是神啊!就在咫尺之间,这里有个灵魂需要拯救。

即使只为了这颗迷途的灵魂,他愿意相信人类世界应当继续存在,至少目前是。

单为这一秒的相信,他亦甘愿以名誉和性命弥合矛盾。

多少无名战士倒在为人类未来奋斗的路上,富酬做的选择,不过是个力所能及的两全的选择,争取到了一种短暂而奇怪,没什么意义却为人类族群所深切需要的体面。

看着它走进死胡同,形成了一个自我消减的怪圈。他早已过了绝望的劲儿,也不觉得痛心,只是觉得愚蠢。

阻止蠢事发生很有必要不是么?

更重要的原因是趁此机会把和人类的帐算清、罪赎清。

也许,他对世间恨意那么深,就意味着怎么也会有一点爱。

“这其实也不在我的计划内……”

他猛地推开让娜,她被推出两步外,踉跄的委顿在地,富酬用枪对着她,大步走到预估的射击范围内。

“你要感谢你没跨过那道门。”

自始至终,富酬的手指没放在扳机上过。

狙击'枪的扳机扣下。

子弹余威未消的冲击力使得他后仰,米哈伊洛突然出现抱住富酬的肩随他倒下,撅起可爱的孩子的嘴,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到富酬额间,疏解了横穿他头颅而过的子弹的灼热。

面临真正的死亡,他虽不留恋这生命,却难免想到,假如重新来过,他不会断然拒绝重走这曲折的路,改正所有可以避免的错误,正确或不正确的选择,尽管在这生命中有种他过去和现在从未弄懂的东西。

他甚至想要什么都早一些,早些原谅父亲,早些遇见右京和美惠。

现在这瞬间的思维,是子弹捣回脑组织时产生的还是灵魂在进行最后的感受?

他感到什么平面拦住了他跌落的趋势,但很快那个平面柔软的下陷,微笑着目送他的米哈伊洛身边出现了他父亲威严的身影,与印象中不同的是父亲的脸,担忧而和蔼,前所未有的柔情。

神要世人宽容、爱人,富酬无需被人原谅,也原谅了人;不曾真正爱过人,也为人所爱。

他穿过隔膜,乘风坠落,掉下了悬崖般竖立的无尽原野,没入盛开的水花,潜进蓝中带红的深海,一群大鱼缓缓的游过,他恍惚钻出了海的源头,原来天空也是海,他落进一片倒转的空中,落到水汽充盈的碧绿的高岗上,周身浮动着花的浅香。

“米佳。”

美惠的声音。

他的头枕着她的膝,有只手在轻柔的抚弄他的头发。

“米哈伊洛。”

他转过脸,想要看借给自己双膝的她,她却用手掌盖住他眼睛上。

她的手温暖舒适,轻薄的血肉过滤了摇晃刺眼的阳光。

gu903();他想说话,想道谢,更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