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大殿虽叫做藏书阁,总共也只放了一本书。书被钉在大殿中央的一个小台子上,看来这青漓宗的图书馆只准浏览不准借阅。
他抓紧时间翻阅,想要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信息。
翻开的那一瞬间,空荡荡的大殿突然挤满了人,他的身后,两列排开,宗门弟子们身着白色弟子袍,手持经卷,向前方躬身行礼。而他的正前方,与他贴面而立的是一个俊美如白玉雕琢般的男子,剑眉入鬓,丹眼微挑,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男子与他对视,眼神却毫无温度,毫无交互。
这绝对是青漓宗的云凛君,禹承舟。
江煜不禁摒住了气,他颤抖着伸出了手,碰了一个空,这才敢确定眼前只是虚像。
不同于刚才被调动心魔产生的幻境,这个真切无比,任凭他怎么摇头眨眼都不会消散。现代世界的全息投影也不过如此了。
“诵。”云凛君薄唇轻启。继而整个大殿内回响起了诵经之声,他本人也轻声背起了口诀。然而就是一动不动,不肯离开小台前半步。
把早读录下来吓唬人,太狠了。
江煜乱入人家的早读,现在还站在人家课代表的位置,享受人家老师的贴面礼,心虚不已,再美的面孔也消受不起,低着头飞速翻书。
“魔道之气,攻人心肺,乱人识海……”真的有!江煜赶紧低头细读。
谁知全息云凛君仿佛更近了一步,呼出来的气息,微凉,扫过江煜的耳畔,如猫爪挠人掌心。
江煜咬紧下唇,全身一颤,脑中大乱,用手指着字,却一个也读不进去。这气息是假的吧,这修□□掌握的是4D技术吗。
一滴鲜血落到了黄褐色的纸页之上,绽成了一朵小血花。他流鼻血了。
被貌美师尊迎面吹了几口仙气倒也不至于激动如此,大约是他体内那股魔气又不安分了起来。他用手捂住鼻子,集中精神在书上。
啰里啰唆,废话连篇,满满三页纸讲了如何输气,输几次气,输气临床有什么不良反应,停止输气后有什么症状,有什么可能的后遗症,还有“过敏请立即停用”。
虽然小字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但有人用心地拿丹砂色划了重点,圈了许多小圈圈。只是乍一眼望过去,一片红海,全是重点。
“血管发黑,内息紊乱……”没错没错……
“真气躁动,小腹胀痛……”突然感觉到……
“七窍流血,沉入幻境……”实锤了!
他越看越心凉,好像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
自己症状跟书上一一对应上了,似乎有后遗症和过敏反应的说的就是他,图示里病入膏肓,四脚朝天的火柴人跟他简直一模一样。可这书就是迟迟不肯说明有什么解决方法。
这书怕不是青漓宗从人家魔道那边偷来的,专讲如何拉人入魔的培训用书,差评!
范围太大,全书都是重点,差评!
后面两页纸仿佛黏在了一起,江煜不敢用力去撕,暂时翻了过去,打眼瞄到了后面,“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功……”江煜的目光停在“太上忘情”上思索了半晌,这,好像是原书中所写云凛君要修行的东西。
身后凉风一闪,空气一紧,一掌横劈而下,直击他的后脖颈。
生疼,但比起体内躁动的魔气,又像挠痒痒。
江煜连忙转身,闪到一旁。他的手一离开书,两列早读弟子自动消失了,只剩下站在他面前这个,不是虚影。
“区区外门仆从,在这里做什么。”陌生少年也着一身弟子服,提着一柄桃木剑,不悦地挑眉,像是对自己没有一掌劈死对方十分不满,“非宗门正规子弟不得入内,非晨读晚训时间不得入内。”
显然非正规军的江煜行了一礼,绕路就想溜,不欲与他促膝长谈门规戒条。
“站住!”少年呵住他,“你翻这书做什么,资质最差,灵力浅薄,同批进山的就你一个没有师父肯收,这书你一个字都看不到,能偷学个什么!”
听这满满的优越感,江煜离去的身影一顿,他好像遇到了宗门倒数第二的池骁?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功。”他朗声背诵。
池骁沉默了,死死地盯着他。
很好,江煜神清气爽,挺直腰板,端正表情,再整一句,“至功……至功而不慕名,不慕名而不以物喜,不以物喜而不以己悲……”
现编的。刚刚就看了一句。
见他没有反应,听得还有些入神,江煜明白了,那书他肯定看不了。
江煜一边板着一张脸,摇头晃脑,词语接龙,古文杂烩,一边踱着步子溜到了古书前。
偷偷看一眼真文,“太乙三清凡夫始”。
背过身,太乙什么?再看一眼,太乙三清。背过身,太什么三清?
池骁:……
意识到被蒙了,趁着江煜又要转身,他手中木剑冲着江煜背部又是一劈。
第二次偷袭就没那么容易成功了,江煜轻松闪过,乌发从剑稍一撩而过。可下一霎,仿佛被人用铜锣左右夹击了一般,他的大脑嗡地一阵作响,体内的燥热轰地一下炸裂开,窜到全身的每一处角落,足尖,指缝,难以抑制的焦躁愤怒充斥整个识海,而魔气已不只是停留于心肺,它飞速上涌。
这魔气真上头!
江煜下意识地抱膝蹲下,将自己蜷缩起来。
可不知好歹的少年用剑轻点他的鼻尖,“喂,赢了我把师父让给你。输了自动滚。”
“谁稀罕你师父!”江煜再也遏制不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绕过木剑,捉住了池骁的手腕,带着整条胳膊往后一别,同时上脚踹后背。
干净利索,标准的擒拿防身术。
有了魔气的加持,此时的江煜可是小区活动中心防身大法的集大成者,魔道擒拿术的开山鼻祖。
池骁胳膊清脆的嘎嘣一声。
江煜猛地醒了过来,焦躁消散了几分,他连忙松劲,“我松手,你别打了,快逃命吧。”
池骁微微点了点头。可等江煜松了手,他又退后几步,摆好阵势,提剑抬腿,嘴中念念有词,扑了过来。
青漓宗不愧是世间第一大宗,教学方法卓有成效,连倒数第二的姿势都这么优美,剑术都这么有气势。
江煜秀眉微挑,只见来者扑过来的一瞬变换了姿态,声东击西,主动弃剑,改抡拳头,拳风刚猛,从他的脸颊旁一擦而过。
“闭着眼出拳怎么打得准,快睁眼啊。”他有点为对方着急。
因为这一拳伤不到江煜,却实实在在惹怒了他体内的魔气,渐渐的他眼前仿佛被蒙上了黑幕,四肢青筋暴起,狂躁达到了临界点,身体又将要不受控制。
魔气赐予人无上灵力,但显然不负责教人具体打架。
失去了控制,江煜用的还只能是潜意识深处的防身术。他空有灵力,却施不出法术,与倒数第二来回过招,菜鸟互啄,一地鸡毛。
他最终一脚踹翻了池骁,占了上风,压倒上去,一手掐住了其脖颈,一手捡过了木剑,对准了池骁的胸膛。
木剑没开刃,充其量能把人砸出青淤。
“我认输!”池骁迅速诈降,脸不红心不跳,“等等,你的额前怎么冒黑烟了,要不要撒泡尿照照看?”
江煜何止是冒黑烟,他全身笼罩在黑雾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看到的是见所未见的场景,嘴里念着闻所未闻的口诀。
他凝视之物,不是白衣瘦弱的少年,而是一片火海腾跃的深渊。
砰地几声连响,在巨大内力的威压之下,藏书阁大殿楠木地板全部以他们为中心,辐射开裂,巨大的蜘蛛网状裂纹盘旋而成。
木剑隐隐闪现了红光,抵在少年胸膛。无刃之剑,也可单凭真气,在此捅出一个洞。
池骁摒住了呼吸,不是惊恐所致,而是无法呼吸,强大的内力在释放,生生抽空了他面前的气流,无需挨捅,他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了。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分明只想逞强吓唬一下对方,他内心还是有点不舍得真放江煜离开宗门,毕竟能给自己垫底的就这一个了。
怎么办?
突然,一只玉剑穿入了气场,划破紊乱的气流,直插江煜左肩,将他捅了个对穿。这一剑力道巨大,直接带着他后仰,将他钉在了楠木地板上。
池骁终于重获了呼吸,连滚带爬躲去了一边。
一股黑气顺着玉剑剑槽往外泄出。
江煜体内的燥热平复下来,恢复了意识,也恢复了正常视觉。
第一眼,他的面前蹲着一个人,朗眉星目,玉面冰冷。这是短短几个时辰里见过的第三个云凛君了。
前两个都是假的,那这一个……
江煜伸手碰了碰眼前的这张脸。
嚯,真的云凛君,又冰又硬,比投影幻象还假的真货。
第二眼,他侧过头看见了洞穿自己左肩的那柄长剑,黑气还缠绕在剑身之上,不肯散去。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疼痛难忍,死到临头。
说好的第三次输气才死,谁拉我进度条了!
第3章
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只是虚弱也同步袭来,他的HP值掉的好像有点快。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终于见到了书中神乎其神的云凛君,江煜盯着他看了良久,半晌,“禹承舟,我劝你,善良。”
“什么意思?”禹承舟剑眉一挑,“你怎知我名讳。”
看书时有旁白注释江煜当然能知道,不过在这个世界,好像禹承舟多年前只身迎战黯渺谷三千魔修,坐上青漓宗首座之位后,就再也没有人直呼过他的名讳,后辈之流更是只知他的尊号。
江煜移开视线,鼓足气势,“举头三尺有神明。”
远处一个瘦高的青年男子扶起了池骁,往这边走过来,“云凛君,这是你弟子?他打伤了我的得意门生,你万不能护短偏袒。”
禹承舟起身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是我的,我没兴趣从垃圾堆里捡徒弟,我以为这两个都是樊翎你的。”
被唤作樊翎的一愣,“齐奕的?还是老祖的?”他踢了踢江煜的脚,“喂,你是谁的。”
江煜:……
青漓宗宗主齐见月有三个弟子,禹承舟为首座,领漓阳峰,其余还有齐奕,樊翎。三个弟子各分管宗内一支事务,各自收徒,平日也是各自修行。其中数齐奕门下最为弟子最为兴旺,樊翎只有池骁一个徒弟,而禹承舟从不收弟子,独自闷在漓阳峰修行。
看清江煜的脸的一刻樊翎安静了,给自家宝贝徒弟垫底的倒数第一他还是认得的。
被倒数第一打伤的池骁突然回光返照,精神起来,他急着补刀:“云凛师叔忘了,是您当初评定他资质差,修为浅,不肯收他为徒。他就是个外门的仆从,没有师父肯要的。”
禹承舟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池骁身上的伤,“师兄,你这一届的得意门生好像不大行啊。”
樊翎缓缓地捂住了自己得意门生的嘴。
池骁还要说:“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是从古书中刚刚习得了修魔之法,法术诡异无比,绝非青……”
砰地一声远处的古书合上了,灰尘四扬,池骁自知犯了禁律,连忙低头住嘴。
禹承舟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那书没有字。”
他看了一眼还被钉在地上的江煜,念口诀要驱动剑。
江煜连忙伸手握住了剑,冲着他直摇头:“有话好好说,别急着拔剑,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现在虽然虚弱无比,倒也明白了现状,禹承舟刚刚无心杀自己,插在左肩的这一剑也绝不是书中所写挫骨扬灰的那一剑。既不会致命,又能帮他控制住体内的魔气,这剑得想方设法留下来。
禹承舟不理会他,半跪在他身旁,亲自伸手拔剑。
江煜有点发愁:“真的不考虑再惩罚我久一点吗?”
剑隐约闪着清幽的浅蓝光芒,慢慢抽出,萦绕在它周遭的黑气一部分释散到空中,另一部分爬回到江煜的身体上。出乎意料的,瘦削的肩胛骨旁,玉白色的肌肤之上,一丁点血都没有流出,取而代之的是迅速合拢的体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池骁吓了一跳,樊翎这才看见了剑身上有黑气,他比自己弟子还要震惊,“是魔气,他真的入了魔道。”
江煜躺平任嘲,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什么也没说。有些窝火。他闭上眼,什么也不敢想,尽量保持心如止水,想的越多,魔气上来的也就越快。
燥热,一点一点又……
不同于刚刚两次魔气的苏醒,这次,邪崇撕扯着铁链,它想要突破容器,立于江煜之身,向穹顶张开血盆大口。
江煜不知,此时的楠木地板上蜘蛛纹般的裂缝又开始肆意地扩张蔓延,整座大殿都隐隐颤动,梁木吱呀的响声与他体内邪物的低吼重叠在一起。瘦弱的身躯之下,埋藏的是可以颠覆天地的灵力,更是祸患,无穷尽的祸患。
突然,一丝凉气顺着左肩流入体内,与那股燥热斡旋缠绕,最终包裹住了他的心肺。犹如久旱逢甘霖,江煜贪婪地享受着这丝清凉与体内片刻的安适平静。随着他的深呼吸,已经迅速膨胀的魔气缓缓地收了回来,变成一小团,匍匐了下去。
他微微睁眼,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敷在他的左肩伤口处,阻止他伤口的完全愈合,并隐隐抽出了几丝黑气。
另一边,樊翎的剑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方,也搭在了禹承舟的手上。
不同于刚才,樊翎此时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入魔是宗门大忌,偏袒者同罪。云凛君当初只身对抗魔修,身受重创,对这邪物的危害应该比谁都了解,请三思。”
他皱眉看了一眼江煜,嫌弃厌恶全写在了脸上,毫不遮掩:“只有心术不正,急于求功力之人才会借助魔气,这样的人没什么好下场,我们宗门没有这样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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