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烦人了!”他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大步走向窗前,也不在乎奥登会不会看见自己,趴在玻璃上朝外张望,可外面早就空无一人,奥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倒显得刚才的情景像是一场梦了。
安塞冷漠地站了一会儿,一把拉上窗帘,把清冷的月光、张牙舞爪的寒风,以及思念一同隔绝在屋外。
清晨的时候——对于安塞来说,只要十二点的钟声没有敲响,就是处于清晨的范围之内,来送早餐的女仆带来“大王子殿下的婚礼要推迟”的消息。
“决定好推到几号了吗?”安塞坐下来,温和地询问。
“还没有呢。”女仆摇摇头,“殿下说,无限延期,他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
这几天,无家可归的可怜男人奥德里齐先生暂住在王宫门口的一家小旅馆里,白天进宫开会、看文件,有时读读各国送来的信件;晚上吃宵夜、喝果酒,有时溜到寝宫外面偷偷朝窗子里张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着就是了。
事实上,在父王离开之后,所有的文件都落在奥登的肩膀上,他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整宿不睡,只为把文件处理干净。父王在临走之前嘱咐过他,刚接手公务的时候会特别忙,但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就能逐渐轻松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能休息呢?遥遥无期。
现在是早上八点,他刚刚起床,还没有时间用早餐,茶几上放着两个冷掉的三明治,等会儿步行进王宫的时候顺便吃掉。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位记不清名字的大臣问他:“殿下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过几天吧。”他含糊道,“还没准备好。”
奥登一点也不想娶妃,他的丈夫应该只有安塞一个人。现在的他已经过了一时冲动的年纪,或许今晚就是回寝宫的好时机——道个歉,态度诚恳一点,大不了就跪地求饶,顺便抱一抱那双细长光洁的腿······只要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安塞想怎么折腾都行。
事实上,昨晚在寝宫外面躲着的时候,当看见那抹但红色的火光,奥登差点就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把安塞按到床上,哄他睡觉。那个贪睡的小坏蛋——就连生病的症状都是昏睡不醒,从来没有大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
可是,在吃午餐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带两位老婆外出用餐的男人,又重新想起安塞说过的话。那太伤人了,像一把最锋利的小刀,毫不留情地从奥登的心脏上划过,让他疼,让他流血。
在这样的纠结的心情中,奥登竟不知不觉地住了九天。即使被吩咐过,要用最认真的态度、最缓慢的速度准备婚礼,王宫第一内务官希尔保特先生依然带领他的团队,优秀地完成了布置婚礼现场的任务。
“这婚不能结,让他们改成别的舞会吧。”奥登把最后一本文件丢开,随手拿起一封刚送来的,来自老国王的信。
他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眼眶渐渐地泛上红色,紧咬后牙,用力到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仅用一封信的时间,他好像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悲伤与不甘同时交汇,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无用的怒火。
“先别走。”他叫住女仆,笔尖不断敲击着桌面,“告诉希尔保特先生,婚礼在明天举行······不要邀请太多宾客······也不用特意告诉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补齐了字数。明天婚礼有惊喜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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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娶妃
在距离奥登婚礼开始只剩下一小时的时候,王妃殿下才得知今天是他丈夫的婚礼这件事。说句实话,女仆们瞒得很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如果没有听到那巨大到震天响的婚礼进行曲,或许这一整天他都会坐在制药房里安静度过。
安塞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随意清点了一下,在心里悄悄骂了句“奥登是大混蛋”,然后取出前几天参加布朗夫妇婚礼时,奥登所准备的那套纯黑礼服,把它套在身上,懒得插玫瑰,从首饰盒子里摸出一个花朵形状的蓝宝石胸针就往胸口一别。
“出发。”
稍稍一算,上次见到奥登已经是四天之前的事情了,并且当时只是模糊地看到一个属于对方的轮廓,换而言之,不算今天,足足九天里,安塞都是一个人睡觉。
他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朝婚礼进行曲所传来的那个方向望去。是一幢挺高大的宫殿,跟王宫里的大部分宫殿差不多——雪白的墙壁、亮晶晶的红色琉璃瓦屋顶,还有巨大而通透的落地窗。朝宫殿前进的时候,他想起那场既糟糕透顶又极其浪漫的婚礼。奥登在王宫正中间那幢最高大的宫殿中铺满红玫瑰,所以当他挽着新婚丈夫,推开举办婚礼的大厅门时,看到遍地红色,完全不知道红毯在哪儿,只好紧紧跟随丈夫,迷茫地走到神父面前。
奥登还会再婚礼现场铺满红玫瑰吗?他会牵着另一个人的手,眼神同样热切而温柔吗?婚礼结束之后,他们······
安塞不想再继续想象下去,他裹紧并不算厚实的礼服,顶着冷冽寒风朝婚礼现场走去。这次没什么围着篝火跳舞的热心市民,也没有抱着一篮子花瓣往新娘脑袋上砸的小花童——毕竟二婚不算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这不禁令安塞感到遗憾,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挎着一篮子花瓣追着奥登砸,最好能把那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砸得更加混沌不清。
小王子在王宫小路上骄傲地走着,带着他的礼物们。
虽然不清楚奥登看到这些礼物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很开心。
举办婚礼的这幢楼大门紧闭,能看出奥登已经绞尽脑汁试图把所有的声音隔绝掉了,门口没有守卫,所以安塞很轻易地就打开了门,他看也不看,大声说:“等一下。”
原本就就安安静静的宾客们更安静了,一时间,空旷的婚礼大厅只剩下悠扬的音乐声。安塞一眼就看到站在神父面前的奥登,坦白说,他的衣着还不如自己讲究,不过至少这次没有紧身裤了,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小王子的目光仔细地扫过在场所有宾客的脸,发现大部分他都能叫上名字,剩下的一些也都是见过的,自从老国王离开马蒂尔达之后,这些人几乎天天都会抱着一大摞文件跑到寝宫的书房找奥登谈话。来的人并不算多,就连半个教堂都没有坐满,奥登大概也明白二婚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所以只肯请自己的心腹参加。不过他请的人多还是人少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出五天,这场精彩的婚事绝对会成为王城中贵族夫人们下午茶的重点讨论对象。
这时,他才发现奥登的新娘是个多么强壮多么高大的小伙子,小伙子迟缓地转过头——是安迪·帕科。
就算是在自己的婚礼上,安迪依然喝了酒,状态在烂醉如泥与浑浑噩噩之间徘徊,一会儿知道自己在结婚所以撑着身体站得笔直,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歪倒在桌子与奥登之间,用力扯那颗扣到脖子上的、系得还算规整的扣子。
安迪长得非常强壮,肌肉虬结、虎背熊腰,比奥登还要高上半个头,像个混血的泰坦族,因为常年嗜酒,面孔总是显出一种怪异的淡红色,颧骨突出,毛发旺盛,胡须乱蓬蓬的,遮住了下半张脸。现在他站在奥登的身旁,即使两人穿着同款的礼服,也像是下一秒就要一同冲进战场的战友。
奥登痴痴地盯着安塞,就像是有几十年没见到他了,但他使劲儿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面容扭曲,比安塞想象中还要再傻一点。
“听说殿下今天结婚,特地献上贺礼。”安塞把半开的大门彻底推开,上前一步,把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来。
他满意地看到奥登迅速变黑的脸色。
“这一千个美女是我千挑万选为殿下选出来的。”他从礼服口袋里摸出来一本花名册,慢慢踱到神父面前,把小册子放在神父无意识伸出来的手上,期间由于距离过近,一不小心触碰到奥登的手背,两人皆是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殿下和一个也是结,和一千个也是结,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要。”奥登的喉咙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我不要,你把她们带回去吧,我不要。”
安塞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他沮丧地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又看看周围的装饰,想到了什么,满意道:“收集美女不是件轻松的事······不过也挺好,我看殿下的婚礼礼堂装饰得不错,要不然这样,等您的婚礼一结束,就把礼堂借给我,我跟姑娘们结婚,您无需费心,专心洞房就好。”
奥登看着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青筋毕露,恨不得吐出几口血把那一千位美女淹死。
安塞继续跟他商量:“没有宾客也无所谓,毕竟我这儿人多,您觉得呢,陛下?”
“我来。”奥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恶狠狠地说,看起来无奈的要命,“你不可以,我娶。”姑娘们快活地挤进宫殿,原本空旷的大厅突然变得拥挤起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人山人海。神父的脸都绿了,五十八岁高龄的他还没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场景。
“殿下?”他捧着那本小小的册子,苦着脸询问奥登,“您······”
“来吧,结。”奥登大义凛然地说道。
“这······”神父诚恳地问道,“您是准备一个一个结还是一起?”
“一起吧。”奥登头疼道,“一个一个结要搞到什么时候。”
安塞送完礼物,并不准备立刻回去,他环顾四周,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快活地观看这场好戏。
神父有些为难,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用平静到有些麻木的语气念到:“请问安迪·帕科先生,您愿意吗?”
安迪迷茫地问他:“愿意啥?”
奥登迷茫地问他:“不是一起吗?”
神父迷茫地问他们:“就是一起啊?”
“一起的意思,就是一次把名字念完,再问愿不愿意!”奥登几乎要把那头漂亮的金发全部从头皮上扯下来,接着把礼服撕破,然后抢过那瓶被安迪挂在裤腰上的白兰地,最后把整瓶酒倒在脑袋上,“懂了吗?”
三人莫名其妙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再某一瞬间突然恢复成原来淡定从容的样子,神父咳嗽两声,念道:“请问安迪·帕科先生、安芙尔·伊莱小姐、梅甘·布兰小姐······嗯······这个······”他扶了扶快要从鼻尖滑落的眼镜,继续念道,“爱丝爱尔·布拉克小姐······赛埃尔·德利小姐,你们愿意吗?”
大厅里响起了整整十分钟的“愿意”。
神父又转过头,问奥登:“请问殿下,您愿意吗?”
奥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嗯”。
“好。”神父不太快乐地祝福道:“现在,我宣布安迪·帕科先生、安芙尔·伊莱小姐、梅甘·布兰小姐······赛埃尔·德利小姐与奥德里齐殿下结为夫妻。”
宾客们不情不愿地鼓掌祝福,没有人想要去闹洞房,现在,他们只希望大王子殿下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而安塞早就溜走了——他懒得听神父念名字。原本人数远比现在要少的,可是奥登不停的拖延婚期,他也只好不停地炼魔药,谁能想到最后居然炼出来那么多,光是起名字就花费他不少功夫。
送走了这一千位美女之后,安塞的宫殿里一下子空了起来,他命女仆搬了把凳子放在寝宫外头的小花园中,趁现在天气好,坐着晒太阳。虽然他没搞懂奥登背着他偷偷摸摸迎娶安迪的用意,但这并不妨碍他被今天对方的表现而逗乐。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他懒洋洋地翻开一本书,却没有阅读的性质,任由冷冰冰的北风把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无论如何,等十二月份过完,这不算漫长的冬季就要结束了。
虽然自己的丈夫刚刚娶了一千零一位新的妻子,但是小王子毫不怀疑,今晚能在寝宫的大床上与对方相见,毕竟,十天,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女配:温妮,最后含恨嫁人。
真正的女配:安迪,每天饮酒作乐,最后被奥登请求,嫁入王室2333333
第56章试探
安塞的猜测没有错,当天晚上的时候,奥登果然回了寝宫。
八点整是王宫里的官方晚餐时间,当大钟被敲响到第八声,女仆们就会推着装满食物的小推车走进寝宫。安塞向来是对吃什么没有太大的兴趣的——除非吃的是他很感兴趣的食物,比如今天。
在看到小推车上摆着的铜炉、铜锅以及一整条巨大肥美的鱼的那一刹那,安塞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今天吃鮟鱇鱼火锅。
还在弗雷德卡的时候,王宫的采买大臣偶尔能收到几条特别丑的鱼,见多识广的老厨子以人头担保这鱼特别好吃,但父王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都不愿意尝试。
“老约翰啊······”父王说,“罗伯特家族时代是王宫的首席大厨,我清楚你们父子是什么个性,也相信鱼很好吃,但是······你不觉得它有点太丑了吗?”
后来还是当时那个来自其他国家的王后第一个尝试,鱼肉一入口,她就露出陶醉的表情。
那天晚上,布拉德利克家的所有孩子,连带着现任男主人都吃撑了。
现在——五年之后,他居然在马蒂尔达的餐桌上见识到了这种珍稀的鱼类,切好的鱼肉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细腻的光泽,铜锅中煮开的乳白色的汤中时不时闪现出几点淡淡的绿色,那是一种香料,专门用来对付鱼腥味。
最令人惊奇的还是一旁陶瓷碗中那块小小的红色的肉块,女仆替他把肉块放到锅中煮熟,然后用勺子捞起来,放在盘子里。
“请问这是什么部位?”他没有吃过这个,有点担忧地问,“看起来像是······一种内脏?”
“是鱼肝,殿下。”
“鱼肝?鱼肝能吃吗?”
“您试试就知道了,非常鲜美。”
gu903();安塞用叉子戳了戳那一小团淡黄色的、豆腐干似的东西,又瞄了一眼女仆——对方正满脸期待地盯着他看,只好一狠心,把鱼肝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