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债的人有不少,但那个时候来堵童枝的,却只有那几拨。
就像是巨大的利益链条,层层叠加,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是谢风城。
很可能因为谢风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听见动静,想要讨好他,就主动来找江怜要债,追到了童枝那里。
黎好沉吟片刻,试探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谢狗可能真的是愧疚,所以就和你散了?其实按道理来说,谢狗是他爷爷带大的,基本上和他渣爹就是个陌生人……”
童枝一言不发,半晌才缓缓道:“我也想过,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在一起。我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
“但是不可能了。八年过去,我们俩都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童枝没有把握,两个和从前大不一样的人,如何继续在一起。
她身边的同学有很多这样失败的例子。
高中时期早恋被教导主任抓,爱的轰轰烈烈。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却天南地北各自散了。
谢曜行以前可比现在混多了。
抽烟、喝酒、打架。
一切坏学生干的事情,他都沾过。
可是,他天生有一种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去追随。那个时候他兄弟倒是不少,人人都知道,童枝是他护着的人。
风声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在江城一中传开了:校霸谢曜行被高二的年级第一迷得七荤八素。
班主任专门把童枝叫过去谈话:“你高二了,要好好学习,不要跟那种人瞎混。他以后就是社会上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很危险,别和他学坏!”
其他学科的老师也凑过来,挨个给童枝作心理辅导。
“你班主任说的没错,那种坏孩子,是不会学好的。”
“谈恋爱等到大学在谈,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以后会后悔的。”
“真后悔就来不及了啊,小姑娘。”
小姑娘揪着手指,咬着下唇,死也不答应。
眼睛直直地看向地面。
固执得很。
下课后,童枝路过江城一中门口的小巷子,童枝看见谢曜行提着一个男生的后衣领,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少年捏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你他妈敢造老子和那个好学生的谣,还在学校到处说,谁给你的胆子?”
“滚。”谢曜行狠狠踹了那男生一脚。
男生麻利地跑掉了,临走前差点撞上躲在墙角偷听的童枝。
小姑娘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住了,险些摔了个跟头。
谢曜行“啧”了声,提着她的后颈,将人带到身边,“躲这儿多久了?”
“疼。”他手劲很大,小姑娘的后颈被他捏得有些红。
少年松了力度,“矫情。”土豆
他单手抄兜,不久摸索出一枚打火机,打火机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打在童枝的手背上。
小姑娘轻轻地“呀”出声,慌乱地去捡,“对、对不起。”
她摸索半天才打开打火机,被突然蹦出来的蓝色火光又吓了一跳。
少年叼着烟凑近,嗓音浑笑,“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是怎么敢跟我走的。”
童枝飞快的看了他一下,帮她点上烟:“那等我上大学后还能跟着你吗?”
谢曜行压根就没看她,打了个响指,声音更加随意地化在烟雾里,“再说吧。”
烟圈袅袅。
还没等到童枝高考。
谢曜行高考之后,毫不客气的离开江城。就像陈礼安说的,入伍当兵去了。童枝也改名换姓,江怜入狱后,她和童渭就被童知易接回童家。
俩人各奔东西,童枝知道谢曜行在找她,她就躲着不见。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是,谢曜行长大后连长辈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谢总”,成为江城最名门圈炙手可热的新秀。
甚至作为江城一中知名校友,被请去演讲。打了多少人的脸。
而当年的童枝和他的事情,基本上没什么人记得了。
可童枝知道,他曾经一次又一次给她“或许他会喜欢她”的幻想,又亲手将她年少的幻想打碎,碎的干干净净。
就像逗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仗着她依赖他,喜欢他,需要他,就肆意妄为,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童枝早就对这种游戏厌倦了。
也不需要他的愧疚和补偿。
小姑娘自嘲地扬起一个笑,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乌发散下来,一泻如瀑,“时间太久了。”
久到她快忘记,那个时候喜欢他,是个什么样子。
或许仅仅只是爱过。
爱过。
***
谢曜行开车回到公司。
深夜,公司里只有几个部门在加班。
员工们抬起头,喊了几声“谢总好”。谢曜行点了下头。
男人迈开步子,踩着皮鞋走之后。员工们面面相觑。
“是我眼花看错了吗?刚从谢总冲我们点头?”
“我也看到了,谢总好像心情很好?”
“今天有什么好事吗!要加工资了?”
谢曜行推开总裁办的大门,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秘书端了一杯咖啡。
“谢总,请用。”
谢曜行垂眸,顿了顿叮嘱道:“帮我去资料库查一下童氏集团童枝的微信号,发在我手机上。”
“是。”
童枝的微信号码曾经谢老爷子要到过,谢曜行没加,就随手删了。
秘书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在谢曜行工作账号的云端记录里找到童枝的微信。
男人半边身子隐在夜色下,室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他倚靠在落地窗前,单手握住手机,修长的指节轻轻敲下几个字——
明天乖乖等我。
[消息已拒收,您与“你的吱吱”不是微信好友。]
谢曜行哼了声,找到“添加好友”,发送请求。
过了几秒,手机在桌上震动,谢曜行挑了下眉,划亮屏幕——
[对方拒绝了您的请求。]
瞬间,男人黑黢的眼眸沉下去。
第21章
上午十点钟。童枝起来的有点晚,黎好还在呼呼大睡。
录制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童枝连忙把黎好摇醒,叼着牙刷去盥洗池边漱口。
“几点了?”黎好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童枝转身,伸手比划了个“十”。黎好吓得赶紧掀起被子,跳脚下床,拖鞋都还没来得及穿。
“都十点了!天啊!咱们这是睡了多久。”黎好火速冲到卫生间洗漱,还不忘扑张面膜。
“昨晚睡迟了。”童枝在鞋柜里找鞋子。
昨晚童枝和黎好几乎了了一整夜的天,睡着的时候将近凌晨三四点钟。
“等等,我昨天还剩了袋面包。”
黎好揭下面膜,简单的洗了把脸。从厨房里找了袋昨天在楼下面包店买的红豆吐司,和童枝坐在车上吃。
阿池开车在楼下等着。
“童小姐,赶快!”
车飞驰在道路上,走的是近道,避开早高峰,路上不太堵,不一会儿就到了录影棚。
童莓挂着工作牌在门口等着,看见阿池的车眼前一亮,“姐!你终于来了。”
车门缓缓打开,黎好从另一侧下来,带上墨镜,童莓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姐姐,你怎么把她也给带过来了?”
没等童枝说些什么话,黎好呛了句,“怎么,就允许你跟着你姐,我不能跟着吱吱?”
俩人□□味越来越浓。
童枝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制止,“童莓,你去后台工作室等我。这里这么多摄像机盯着,你们两千万别吵架。”
“好。”童莓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熟练地跑向后台。
毕竟童枝也算是以嘉宾的身份带着她们进来的,对外传出Vivi男团谭燃和路承的粉丝互掐,还是童枝的助理,这事情就不太好了。
阿池领着童枝和黎好去化妆间。
黎好在化妆间找到一瓶金黄染发喷雾,摇了摇瓶身,“吱吱,要不你试试这个?”
微博上好多人给她发私信,期待童枝换个造型。童枝有好几次想尝试染发,但前一阵子搬家找房子实在是忙得很。
童枝拢了拢头发,“可是我不会用。”
“没事,这个简单。”黎好帮她理了理辫梢,看向镜子里的小姑娘,“我会,我来帮你弄,很快就好了。”
黎好摇了摇瓶身,手拿木质梳子,一边摁下喷雾,一边帮童枝染头发。染发喷雾带着淡淡的香味,黎好挑起一缕头发,又在侧面帮她染了鬓发。
染发喷雾上色很快,不一会儿,童枝一头乌发就染好了,淡淡的金黄色蔓延开来,色泽很亮,辫梢打着卷儿。
“童老师,到你上场了,从后面走。”
阿池过来催促,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看见童枝的新造型,眼前一亮,“好看又时髦!我要是摄影师,都想约你去拍杂志封面了。”
“谢谢。”童枝起身,黎好拿着包。俩个人在阿池的带领下来到舞台后面。
“现场倒计时五秒——”
“……”
“三。”
“二。”
“一。”
“Action!”
“让我们欢迎来自D大文物修复与研究专业的:童枝!”
童枝深吸一口气儿,等到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她才从门后走出来。
“吱吱!吱吱!”黎好坐在工作人员之中,挥舞荧光棒。
“姐姐加油!”童莓站在另一侧,手呈喇叭状。
灯光打在童枝的脸蛋上。小姑娘侧颜完美,尤其是金发披在肩窝,搭配那条浅袖连衣裙,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台下一阵惊呼声。
站在摄像机后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童老师染发啦!这个造型太好看了!”
“童老师绝美!”
“呜呜呜请童枝小姐嫁给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台下哄笑一阵,打打闹闹,十分热闹。
“笑什么?”
一道不咸不淡的男声落下来。
男人抱肘倚靠在门边,眸色很定,周围一圈工作人员看见他,都不敢吱声了,少数几个低声喊了几声“谢总”。
谢曜行没理,远远的将目光投向台上的小姑娘,薄唇紧紧抿着,敛着如墨的眸。
男人独自站在那里,周围气压冷了一圈儿。工作人员默默的挪了个场地。
不久,他周围几乎没什么人了。
谈渡从另一扇门冒出来,看见谢曜行,着实被惊讶了一下,“曜爷,你怎么在这儿呢。我带你去观众席,那里视角更好。”
谢曜行眯眼:“行。”
“好嘞!这边走!”
谈渡带着谢曜行来到后排一处空位。前排基本上坐满了人。大概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摄像师打开摇臂摄像机,正在采集观众们拍手鼓掌的视频。
谈渡看着前面装模作样拍手的观众,抹了把汗,“曜爷,现在他们好像在休息,不如您直接去找童小姐?”
“不用了。”谢曜行淡淡道,“坐。”
谈渡张望:“位子好像不太好。”
谢曜行看他一眼,“就坐这。”
这个位置确实不算好,只能斜斜地看见童枝坐在评委席处,被前面的评委遮住半边身子。
舞台上,阿池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小姑娘接过来喝了,转头和身后的那群头毛染的五颜六色的小子们说话。
谈渡小声道:“咦,童小姐染发了。金黄的,还挺好看的。”
“……”
男人冷嗤:“丑死了。”
谈渡:“……”
那您怎么还一直盯着人家看,一分钟也没移开过呢。
节目组很快休息完毕,又开始录制拍摄。
主持人开始按部就班cue流程,这一次节目组的主题是“青花瓷”。
简单的答题和小剧场环节过后,来自景德镇的工匠师傅开始讲解青花瓷的年代历史,同时带来好几对清朝不同官窑青花瓷仿品,请几位嘉宾下台近距离观看。
童枝踩着小高跟走下台,身后似乎有人踩到她的裙摆,童枝僵了一下,一没留神,往后一退,踩到了那人的鞋子。
“童老师小心。”身后谭燃也退了半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童枝下节目后,还有点胆战心惊。
恰好谭燃走过来,他挺不好意思的,“我好像踩到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有错。”童枝也不好意思起来,“我也踩了你的脚。”
“童老师,你有收到我们团经纪人的短信吗?就是约你帮我们补习的事情。”
“收到了。”童枝笑道,“你也不用叫我童老师,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叫我的名字就好。关于文物方面只要弄懂一些专业术语就够了,其实入门并不难。”
谭燃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道低沉磁哑的男声毫不客气地将他打断。
“吱吱。”
俩人听见声音,抬眼望去。男人倚在墙边,嗓音含混,在抽烟。
又在抽烟。童枝浅浅的皱眉。
谭燃也认识谢曜行,喊了声“谢总好”,就颇为识趣地道别离开,“我先走了。”
“嗯,我也走了。”童枝也接话。
男人黑黢的眸斜斜的看过来,狭长的眼线往下压了压,挑起眼尾,“过来。”
童枝背脊一僵,一股寒意顺着后背蔓延上脖颈,沁凉沁凉。
谢曜行捻灭烟蒂,猩红陨落在墙白的背景处,烟雾缓缓地消散。
他正盯着她看。
童枝不太喜欢烟味儿,轻轻蹙了下眉,犹豫了会儿,转身没过去,“不。”
“……”
谢曜行重重的的捻灭烟头,丢进垃圾桶。
拒绝他倒是挺干脆。
怎么上节目的时候,不会拒绝那个小男生了??
还和那群男生们聊得欢快,现在又跟这个什么主唱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他可全程目睹。
谢曜行气笑了,三两步上前,扼住将要逃跑的小姑娘的手腕,用力一拽就把她拽回身边。
还没等他以惯有的语调和她说话,男人衣服上呛人的烟味散开。童枝偏过头,捏着鼻子,“抽烟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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