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蓝色的风息席卷着华贵的王辇,车上悬着的铜铎震响。
皇轩烬拔|出了他手中的剑,他已经握剑太久,只为此刻!
斩开黄昏的剑光对上了破开天地的枪影!
这一刻,神明与毁灭者的目光汇聚。
战场上百万的古兽哀鸣,骸骨的兵团举剑而战。
有人敲响了巨大的夔鼓,在这片战场上神话中的造物与人类创造的炮火对轰,远古的战鼓为死去的妖魔助威!
从上向下看,沙漠中绽开了一朵古怪的花。花瓣奇异而美。
那是血,一片片厮杀的战场组成了它的花瓣。
而剑光便是它的蕊。
少年挥剑而斩!
灰尾仍旧端坐在王辇上,他握着皇轩烬扔下来的剑鞘。
剑鞘的吞口已经破裂,连带着那块沁血玉也碎裂了。这也就意味着这把剑再也无法入鞘了。
这把剑本便是没有剑鞘的,这把剑第一次拔|出来就是为了斩杀。
如今这把剑再一次失去了它的鞘。
因为它再也不会归鞘。
灰尾仰着头,把脖颈抻得像是只垂死的鹅。他在看天幕下厮杀着的两个人,他要看清所有的一切。
红色的身影握着剑,那把名为黄昏皆斩的剑。
“哥哥啊,明明你也讨厌这一切,那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毁掉它呢!”皇轩烬的眼角绯红,像是胭脂燃成。
“你想要的只是毁去,可毁去本便是空虚。在你得到了毁灭之后,你所有的只是更大的悲哀和虚无。”维希佩尔看着面前狰狞艳美的少年。
“那又如何,那就毁去更多!”
“神明不在,那我就杀上凌霄,自占御座;神明在,那我就连神明一并杀。”熔金色的纹路在少年身上浮现,他的眼变为了燃烧般的颜色——黄昏灼烧之瞳。
在他身后,天幕在烧!
像是他的眼灼伤了整个天,也像是整片天装进了他眼中。
当神明迎战了魔,黄昏便来了。
这世上的毁灭开始了,火雨落在了长安,灵台的众人跪在步天宫中拨着黄金筹,他们试图演算这场灾厄的始末,但一直最沉不住气的星算官这一次却只是摆弄着他手中的浮沉。
“所谓天道啊。”
奥尔海域的潮汐拍上岸,这一天正是银鱼溯洄的日子,岸上无数的鱼死于水中,守塔老人拿着盆向窗口外舀着灌进来的海水。
科林斯、阿斯加德、黑市九街,所有的地方都有了灾厄。
和尚和景教徒都在灾厄中祈祷,女人和孩子都在火与水中哭。
你看他需要做什么呢,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这世上的毁灭就开始了。
他是摇响铃铛的人,却被众人当做一切的根源绞杀,那不如就让他做真正毁去一切的人。
耶梦加得归于了他身边,巨大的骨蛇围绕在他周身的火云中,像是灰烬中的骸骨。
东煌的军队与亚瑟的伐纳的军队在沙漠上厮杀着。
“来吧,杀了我,这一切才会终结。”皇轩烬看着维希佩尔说。
“你是为了死来的吗?”维希佩尔问他。
“不,我是为了毁灭。但毁灭其他和毁灭我自己都没什么区别。”皇轩烬手腕上的绷带散开,鲜血沿着他手上的咒印流入剑锋上,“至少都能令我好受些。”
那是用伤痕写成的咒印。
“去吧,摧毁所有的伪神的军队,因为在我眼中他们都很碍眼。”皇轩烬对身边的耶梦加得说。
于是巨大的骨蛇再次冲入战场上,无数的炮弹轰炸着它的身体,它的骨缝中火焰燃烧。但那份火焰将要尽了,它额上的鲜血渗入骨骸中。
天权将军背着身后的星辰大旗,他在战场中带领着那些骸骨兵厮杀着。
很久之前,贪狼将军朱镇明还在镇守居庸关的时候,他曾违抗了家中诸位家长的命令,去找了那个因为站错队被罚镇守长城的男人。所有的人对贪狼将军这个曾经的东煌战将避之不及。但他去了,带了一坛酒。
他夜里看着居庸关颓圮的城墙和贪狼将军说,若是有人能在这挡下数万人的进攻,那他当拜此人为豪杰,为师父!
第二次黄昏之役后,他一人去了早被白雪覆盖的关外,他找到了很多残骸,找到了异兽的骸骨。
众人都说皇轩烬是叛徒,可若是皇轩烬是叛徒,又怎会有这样一场惨烈的战役,又怎会在这样惨烈的战役下关内安然,就连北境的镇子都只当那年雪大了些,南下的狼兽多了些。
王辇上的赫尔站了起来,她提起了巨大的镰刀,她飞身斩入那片战场上。
她其实并不需要亲自去厮杀了,但她想要斩灭一些什么。至少,她不想看着那个提剑的少年。
鲜血溅在她半面白皙如羊脂玉的脸上,她如同水面上飞漂的石头,每次落下巨大的镰刀便带起一片的头颅和鲜血,然后再次□□斩入下一个战场。
“拔枪!”
皇轩烬向着男人大喊!
他的剑步步斩入,维希佩尔周身是流动的如恩文字,但维希佩尔的魂域挡不住他。
“所谓魂域,不过是灵魂构建出的领域,你如今连看我都不敢,又怎能挡得住我!”皇轩烬说。
维希佩尔横枪身前,“那天你离开以后,我想了很多。”
“比如?”皇轩烬侧身而退。
“我来,只是想最后问你一句话。”维希佩尔说。
“什么?”
“你说,你不愿再见我,是真的?”维希佩尔的眼看着他,燃烧的天幕落在他蓝色的眼中,像是燃烧的火落在冰上。
那一瞬间,仿佛战场上的风与火都熄灭了,只剩下了男人那双蓝色的眼。
悲伤得像是曾经,他依靠在创世图书馆的顶层,看着窗外。
“是。”
皇轩烬说,随着他的话,他挥出了最暴烈的一剑。
那一剑曾是绿蓑老人借酒斩石的一剑,那一剑本该纵达如风,可在少年的手里,那一剑带着摧天毁地的狂潮。
维希佩尔闭上了眼,他松开了手中的枪。
那一剑落下了。
燃烧的天被斩破!
维希佩尔睁开眼,看着举剑斩天的少年。
他斩开了燃烧的天幕。
银色的枪贯穿了少年的心口。
耶梦加得在天地间嘶鸣着,流火从撕裂的天幕中落下,耶梦加得额心的焚焰纹章熄灭了,它的骸骨逐渐化为灰烬,然后落下……
战场上,赫尔提着巨大的镰刀静默着,她站在鲜血中,站在死亡中。
她可以带来死亡,但她留不住她的父亲。
皇轩烬捂着自己被贯穿的心口。
“放心吧,哥哥。这一次,杀死我自己的是我,别忘了,冈格尼尔曾经是我给予你的礼物。”
他眼尾的红色像是残阳,像是烧云。
“我只是来拿回我曾给你的东西。”他心口的银枪逐渐化为虚无。
“来吧,我以我此身,以这场燃烧的黄昏,换皇轩家数万死士的魂魄归来!”他于天穹下大喊着,像是昔日乘车高唱的轩辕。
他再次挥剑,斩破碎裂的天,斩破一切拦在他面前的。
“魂兮归来!”他的眼被鲜血迷蒙,但他高和着招魂词,像是个执幡的巫觋。
他回东煌时说他是个招魂人,是真的。他所要做的,不过就是来招那些心有不甘的魂魄归来。
来招那些魂魄再一次于这战场上厮杀!
着甲的千军从天幕中降灵而下,众人抬头看着百万魂兵归来。
“我取我心头凤凰血,佑我皇轩家魂灵百年不灭,守此家国!”
少年的心头血化作了百万的骨生花,那些猩红的骨生花散入皇轩家的魂兵魂魄中。
灰尾握着怀中断裂的剑鞘,跪地而哭。
皇轩烬是真的想要拿回西北五城。
他与他说,曾有五十白发兵守了这片飞地数十年,他们早已被东煌遗忘,但他们仍旧守着这里。
灰尾站了起来,他背上王辇上的逆双剑大旗,翻身上马,然后斩断了身后与王辇相连的麻绳。
他要为皇轩家的魂灵引路。
皇轩烬是招魂人,那他便做引路人。
风尘万里,维希佩尔怀里的玉符也碎了。
百万的魂兵一同归来了,从此再无皇轩家,也再无皇轩家的玉符魂兵。
一袭红衣落下,少年殒身在了天地间。
第235章黄昏之役
02
一片白色的雾气,少年在雾气中睁开了眼。
“归来了啊,我最钟爱的子嗣。”无数的声音散落而来。
灵质一般的枝干缠绕上他的身体。
“在我被享用之前,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皇轩烬突然握着了缠绕着他脖颈的树枝。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那些声音问,“或者说,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为何是我。”皇轩烬问。
“因为你本便是我的一部分,如今,你只是重归于我。”
“那为何天道,或者说秩序,是如此。”
“天道本便如此。”
“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我的孩子。”
“没有了。”皇轩烬看着上方虚无的雾气。那些枝干开始再次缠绕上他的身体。
“但你还有问题没有问我。”皇轩烬突然说。
“我不需要问任何的问题,吾即是秩序,是一,是全,是存在。秩序不需要发问,秩序只需要如法则般流转存在。”
“你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来。”皇轩烬说。
万千的笑声汇聚,像是河流碰撞在了一起。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明白一件事情。”皇轩烬突然于虚空中抬起手,“天若杀我,那我为何不杀了这天呢!”
虚空中无数的剑斩断了世界树缠绕着他的枝干。
死者之国中,无数的剑插入雾气中。
那是皇轩家的剑冢,如今百万剑骸现于死者之国。
“秩序是恶的,就斩灭秩序。”皇轩烬从剑冢中抽出了第一把剑,然后以不可回转的杀伐之气斩入了世界树的躯干中。
“烛龙之息!当斩灭天地!”剑势斩破了那棵巨木上无数的人面,人面嘶鸣着消逝。
那把剑应声而断,短口如残竹。
世界树哀嚎着,白色的风刃将少年卷席而退。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期待着我的死亡,却又予我不死的凤凰血。”少年游走在剑冢中,他的脸上被风刃卷出了道道伤口。
他从剑冢中拔|出了一把青铜铸就的古剑。
他握剑身前,那是皇轩家的起剑势。
“因为你要我自己选择死亡,对吗?”皇轩烬咬着牙问:“舍弃凤凰血,舍弃生,舍弃活着。只有这样的灵魂才是你要的——痛苦而又绝望的灵魂。”
“但你错了。”少年突然再次挥刃。
“这世间,不是所有一心向死的人都心怀绝望!”
他挥剑而前,剑势斩破白茫茫的雾气。
皇轩九剑,剑剑入煞。
皇轩且尘时,江湖曾有剑客见过皇轩且尘拔剑。
他说,一剑断沧澜,二剑破穹苍。
别人问他三剑呢?
他说,三剑……三剑可就该弑神了。
从此便有人说皇轩九剑,那是弑神的剑,如今他带着这样的剑,来弑神!
“凤死业火!”那是皇轩九剑中最为暴烈的一剑。
众人说天下业火因凤鸟而起,凤鸟高飞九天,哀鸣不已,九声之后,以身赴焰。
它无双的羽翼扑灭了那场三界的业火!
那是何等的壮烈,何等的瑰美。
皇轩烬以前经常握剑挥着这一式,想着那只扑灭业火的巨鸟。
如今,他就要用这把剑,斩灭这世上的秩序。
“你是想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吗!”无数张脸,无数个声音。
所有的一切向着少年袭来。
他看见天光,看见春日里舞蹈的人,还有篝火,还有……篝火边拿着羽冠的银发男人。
“这个世界确实不够好,这个世界的秩序的确是恶的。可你若是把它毁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握着手中的剑,他抬头看着不知何处的声音,“可我什么都没有!”
“你也没有想要过拥有不是吗?”那些声音回答他,“你从来没指望着拥有,只要那些美好存在,你就很开心了。”
一瞬间,火焰熄灭。
他回到了神殿的地下室,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奥丁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了,但他却只是自己给自己哼着一支奥丁曾给他哼过的歌谣。
“奥丁以为你会恨透了他,他以为你会觉得他懦弱,觉得他抛弃了你。但其实根本没有,你甚至没希望他再过来。他只是来过,对于你就够了。你看看,你要的多少啊。”那些声音说。
他眯起眼,是啊,有些人是天光,存在就够了,不需要拥有。
银发的少年来过就够了。
“可你要是毁掉了这一切,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转过头,在睁开眼却是阿斯加德的天空,他躺在金宫深处的那张大床上,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云与天。
男人站在他身边,“乌特加德会在每个冬天醒来,他杀死了很多人。你要帮我吗?”
少年用指尖点着微凉的窗户。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叫你杀了乌特加德。可你杀了乌特加德后,又杀戮了太多人类,你自己变成了乌特加德,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让你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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