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的目光像是在看郁放又像是透过郁放在看另外一个人。
郁放的心突然就慌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许风在哪儿?”
许舟像是才回过神来,他抖动着双唇说:“你是他舍了性命救上来的……我不怪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舟的脸上挂起一丝比哭还难堪的笑,像是在回答郁放,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舍了谁的性命?又是救了谁的命?
郁放突然就听不懂许舟的话了,他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头,扶住许舟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回学校了?”
没等对方回答,郁放垂下眼自顾自地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不在也没关系。等下周五我再去接他。”
“对了,我们说好了要去见叔叔阿姨,我先让人把礼物准备好,到时候我跟许风直接过去。”
目光扫了一圈,郁放终于在桌子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我这就打电话让人去准备。”
郁放伸手去拿近在咫尺的手机,却因为手一直颤抖,几次都没拿起来。
最终,那部湿漉漉的手机还是被他握在手心里。
看着沾满水渍的手,郁放松了口气,像是逃避似的开口:“不能用了,……许风联系不到我一定很着急。”
许舟一开始只是冷眼旁看着,但是再一次听到许风的名字,他心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通红着眼猛的打翻了对方的手。
“你他妈还不明白?我弟弟为了救你死了!死了!”
死了?
谁?
他的小朋友?
怎么可能?
郁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哥,你别开玩笑,许风刚刚还跟我在一起。”
“我弟弟没了!我他妈给你开玩笑?”平时不拘言笑的男人,抱着脑袋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他死了!因为救你死了!”
刹那间郁放什么也听不见了,空旷的病房里只回荡着这句话。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血液一瞬间从他脸上褪了个干干净净。
郁放苍白着脸,剧烈地摇头,“不!不可能!我不信!”
“你不信?他现在就在太平间躺着!你不是想见他吗?我带你去!”像一颗拉断了引线的地雷,许舟愤怒地拽起郁放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的护士都没能阻止的了他。
正在输液的针头随着他们剧烈的动作挣脱了郁放的皮肤,有鲜血顺着针孔的位置从他的指尖摔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点点刺眼的红。
郁放像木偶一样,一路被许舟拖着踉踉跄跄来到太平间门口。
还没走进去,郁放就感觉到了那冷到骨髓里的寒意。
“不!他不可能在这里!他在学校等我,我这就去接他!”郁放死死地把住门口,任凭许舟怎么拉扯就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但是毕竟身体还很虚弱,下一秒郁放就随着许舟的力度跌进了太平间。
太平间里只有一张床,洁白的床单从头到尾盖在上面,依稀可见躺在那的人形轮廓。
那是谁?
郁放不敢想,不敢问,也不敢看。
他不相信他的小朋友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这里。
这一定是许舟配合许风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只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郁放想回头,但是后路却被许舟拦住。
许舟颤抖着手指着床上的人:“他不是最听你的话吗?你去叫他,叫他起来!”
“他不是!”郁放坚决地摇了摇头。
房间里的阴冷的寒气从头到脚浸透了郁放的全身。
尽管努力的否认着,但是郁放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前挪。
几步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走近了。
空气里只有消毒水和冷气的味道,郁放欣喜地回头:“他不是!他身上没有太阳花味!”
“所以……他是真的死了吗?”许舟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哽咽地捂住了脸。
郁放的笑僵在脸上,是啊,只有死人的信息素才会消失。
洁白的床单就在他眼前,他只需要伸伸手就能看到躺着人的脸。
可是他不敢!
只要看不见,他的小朋友就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在家里等着他。
他的小朋友才刚去了五天军校。
他想知道,他的小朋友是不是改掉赖床的习惯,他想看经小朋友的手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他还想再一次再一次被人喊郁宝宝。
他还想……
但是,躺在这里的人是谁?
他的小朋友又去了哪里?
他要向自己和许舟证明,这个人不是!
不是他的小朋友!
许风闭了闭眼,鼓足勇气伸出了手。
但是下一刻一道身影就拦在他面前。
“对不起,军部有命,家属不能直观遗体,请节哀!”
郁放这才发现,太平间里除了他和许舟还有第三个人。
不,是第四个人。
面前的人一身白大褂,只不过他的肩膀上带着一枚肩章。
是军部的人。
郁放的视线直直地看过去,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为什么?”
“对不起,请节哀。”
“那我问你,躺在那里的人是谁?”郁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
“军校生,许风。”
郁放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一股怒火直接从胸口处往外冒,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对方:“那你凭什么拦我?”
面前的人像似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对不起!请节哀!”
节哀?
如果真是小朋友,凭什么?凭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
郁放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在跳动,对面的医生警惕地往中间移了一步。
但是就在这时,郁放却猛地低头摊开了手掌。
手心里无名指上静静地套着一枚戒指。
因为不合适,戒指卡在第二个关节处,勒的旁边的皮肤都泛着白。
郁放回头眼睛地带着点点亮光:“哥,你看到许风了吗?”
许舟带着哭腔回答:“他们……不让看,这可是我弟弟啊,我唯一的弟弟,为什么不让我看。”
原来,原来……
有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郁放眼角滑落,他深深地闭了闭眼,再次抬头脸上无喜无悲。
郁放平静地问:“尸体什么时候火化?”
医生不知道郁放会不会突然冲动地扑过来,所以仍是一脸防备:“……今天晚上。”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郁放听完他的话之后,竟然干脆利索地转了过去。
“我知道了。哥,我们回去吧。”
许舟还没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他茫然地抬头:“就这么回去了?”
“嗯,回去准备后事。”
“你……你这个冷心冷肺的玩意!我他妈……我他妈算看错你了!”
灵堂正前方,那张黑白照片上,少年带着灿烂的笑定格在十八岁。
前方跌坐在地上无声哭泣的许妈妈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头发肉眼可见地花白了许多。
郁放默默地走上前递上了一束菊花。
站在那里的许舟看见郁放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衣领怒吼:“谁让你来的?”
“我弟弟就是因为你才去世的,你不配来这里!你给我滚!”说到激动处,许舟上手去撕扯他。
郁放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任凭许舟对他拳打脚踢,一动不动。
“你怎么能动手打人?你弟弟是一名军人,救人不是他份内的事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郁建军,上前拉住了愤怒中的许舟。
“你……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滚!”
郁放连同郁建军一起被撵了出来。
灵堂外,郁放把挂在胸前的戒指握在手心里,闭着眼睛感受着门外太阳的照射。
只有这样,他那颗躁乱不安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稳。
万千阳光也不及那人带来的一丝温暖。
片刻后,郁放睁开眼睛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这次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郁建军还在暗暗窃喜跟郁放的关系有所缓和,所以一时没能理解郁放的话。
“你说什么?”
“车祸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怎么可能?我可是你父亲!”
郁放冷冷地望着他:“如果让我查到你也参与了,那就别怪我不念最后一点父子情!”
“你……”郁建军看着郁放离开的背影,暗暗地打了个寒颤。
他是应该庆幸吧……
那天之后,郁放经常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他,每一次他都不动声色地装作没有察觉。
再然后,身后的人换了一波,最后直至全部消失。
一个月后。
郁之强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第二天军方报道,摧毁了一支黑势力团伙。
腊月二十八,尽管还没到除夕,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放起了鞭炮。
外面的鹅毛大雪更是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天。
远处,有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厚厚的雪地,推开了一道房门。
黑暗的房间里,有少年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活?”
第50章
来人是许风参加特招赛时的队长。
队长伸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房间瞬间亮了。
只见去世一个月的许风毫无形象地斜靠在沙发上抖着二郎腿,任谁也不会把他跟刚立了二等功的军人想到一起。
自己带出来的兵,而且还立了战功,只能纵着了。
队长忍着教训人的冲动,嫌弃地踢了踢面前的人:“那帮团伙已经彻底铲除,你可以回家过年了。”
像是被按了启动键,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少年瞬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撒着欢地往外跑。
但是刚到门口他又停住了。
少年也不转身,直接倒退到队长身边,摸着下巴暗示道:“我就这么回去好像不太妥?”
消失一个月,许风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还有郁放有没有看懂他留的暗示?
虽说他这次诈死是为民除害,但是怎么着也等给他评了功勋,再衣锦还乡。
说来说去,谁让他有个暴躁老哥?
他要是就这么出现,许舟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一顿胖揍。
“部队想着让你早点回家过年,授奖仪式要等过完年才举行。”
队长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件只有手掌大小的东西:“不过我把授予你的二等功勋章先带来了。”
金色的勋章在灯光的映射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许风郑重地敬了个军礼,双手接过勋章。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块勋章,也是属于他的荣耀。
见许风低着头,迟迟没有动作,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这对你来说只是开始,以后争取立更多的军功,收获更多的勋章。浑小子,队长看好你!”
每一个战士被授予勋章时,就算不是激动的热泪盈眶,也是一腔热血豪情万丈。
队长以为,许风的反应该是前者,毕竟年轻又是第一次。
但是他料错了,事情到许风这里画风偏了。
下一秒,少年就把摆弄半天的勋章往嘴里送。
“部队饿着你了?这都下的去嘴,也不怕消化不良?”队长瞪着眼,迅速地把那枚勋章解救了出来。
许风挠了挠头:“嘿嘿,我就是想看看这是不是纯金的?”
队长斜了他一眼:“你家那位一出手就是一千万,怎么到你这就这么财迷?”
提起郁放,许风恨不得现在立刻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跟郁放匆忙分别,也不知道郁放担心成了什么样?
许风把勋章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轻轻地拍了拍,这东西之后有大用。
“说起来,我家人他们这段时间还好吧?”
“都挺好,听说你出事的第三天,他们就给你举办了葬礼。”说完,队长幸灾乐祸地笑了。
许风:……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入土为安吗?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第二天,接到消息的许妈妈,郁放等人急匆匆地往军区赶。
接待他们的士兵把他们带到军区医院门口时,许妈妈脚下一软就要倒下,被许舟眼疾手快地扶着了。
她颤抖着问那位士兵:“许风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士兵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只是奉命把家属带过来。
这时有一名路过的士兵听到许风的名字走了过来。
“你们是许风的家属?”
许妈妈激动地上前:“对!我是他妈妈。”
想起早上还生龙活虎地跟他一起做早操的人,士兵笑着说:“您放心,应该只是例行检查。”
一行人来到二楼,站在楼梯口,郁放的视线直直地看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是太阳花的味道,是他的少年。
离房间越近,太阳花的味道就越浓烈,郁放加快步走了过去。
但是就在郁放的手将要触在房间门上时,他停住了。
门内就是他的少年,是他日思念夜想的人。
胸膛里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郁放有许多话想问许风,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是瘦了还是胖了?
这次的任务危不危险?
有没有想他?
但在这最后一刻,他却近乡情怯了。
房间的门,被后赶上来的许舟先一步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用绷带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
郁放瞬间手脚变得冰凉,他可以确定这是许风,但是怎么会这样?
担心了一路的许妈妈忍不住痛哭起来:“人都这样了,还说没有受伤?”
床上的人听到许妈妈的哭声,不安地动了动,但是因为包裹的太过于严实,众人都没有发现。
这时门外走出一人。
许舟红着眼睛看了过去:“小白……我弟弟他……”
小白?是白教官吗?
想起白教官跟他哥的关系,躺在床上的许风有些担心,这个时候白教官来,不会给他整露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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