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也很期待这孙辈第一个降生的孩子,早早让六局备下了婴孩的一应用物,听说皇帝还召见定王为长孙拟名。
定王回府时,把方娘子也带回来了。
宫里近年没有孩子出生,皇帝和太后的意思,是让方娘子这两个月好好待在定王府,为岳金銮准备接生。
不然真有个万一,这宫里一来一去时间太长,还是陪着岳金銮最为方便。
看灯草成亲,还是这几个月岳金銮第一回出门。
从元宵节后她就没出去过。
别人担心,她更担心,显怀那阵她成日夜里做噩梦,梦见饼饼掉了,肚子瘪了,最后哭着爬起来。
好在一直平平安安的,饼饼也很乖,极少闹她这个娘亲。
方娘子也说,她见了这么多孕妇,似岳金銮这样妊娠反应平和的,实在少见。
周府家风严正,男子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出了名的情种世家。
再者周家子嗣不多,一代只生一两个,成亲这种大事,二十年才能遇上周家办一次。
整个京城的人都去凑了热闹。
不然等下回,又是许多年后了。
迎亲、拜堂、入洞房——
热闹了一天,岳金銮累得腰酸背痛。
她是贵客,周府自然让她好生休息着,只是月份大了身子吃力,连久坐都疲惫不堪。
晚上秦恕带她回府,岳金銮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咻咻”地唉气。
“灯草如今是尚仪了,成亲后还得去尚仪局入职,那我岂不是更难见到她了?”
秦恕搂着她躺下,岳金銮睡在床内,他在床外方便护着她和孩子,“她下午回府后,你请她过过叙叙旧,她不会不来的。”
两个小姑娘好的跟亲姐妹一样,恨不得天天见。
岳金銮想起肚子里的饼饼,一脸过来人的无奈,“我成亲后,时间都拿来陪你了。我与周则宁从小玩到大,他那狼披羊皮的性子我心里门儿清,灯草嫁给他,怕是与我一样,再没有空闲出门了。”
秦恕扣住她下巴问:“你这是在怪我?”
“还能怪谁?”岳金銮指着饼饼道:“你弄出来的!”
她可委屈了,怀胎十月最为辛苦,每回身子一疼,她恨不得咬秦恕两口。
都怪他八个月前缠着她不分昼夜地开垦播种,把她弄哭了还要种。
饼饼就是这么来的。
饶是有了饼饼之后,她也不小心和他种过好几回。
岳金銮想到就气,胡乱咬住他的手指,“大尾巴狼!等我生下饼饼,你自己养,我再也不理你了。”
秦恕原本脸色淡淡,被她这么控诉许久,脸上稍有几分挂不住,耳尖泛起淡红。
他轻声哄道:“都是我的错,怪我。”
秦恕被她尖锐的小牙咬着,半点不觉痛,哑着声问:“你不要我了?”
见岳金銮不答,秦恕紧挨着她,“你也不要饼饼了?”
岳金銮装睡。
秦恕轻叹了声,“真可怜。”
“我和饼饼都没人要,只好流落街头了。我也就罢了,饼饼还小,连口奶都没有喝过,要是饿了怎么办,都怪我这个做爹爹的不好……”
岳金銮:……
她回头问道:“你不会找乳母?”
秦恕一直等着她回头,她才出声,唇就被他堵住,攻开齿关狠狠掠夺。
岳金銮被他吻得眸光迷离,手不由自主搭上他的肩,细软的指尖像春风中的柳叶,无力轻垂。
“饼饼只要娘亲。”秦恕低声道:“我只要你。”
岳金銮推他推不开,只好晕头转向的想,这回真栽了——
她困倦地垂下眸子,秦恕主动凑过来,抱住她,轻轻蹭了蹭她汗涔涔的鬓角。
成亲后,她每一晚都是这么被搂着睡的。
方娘子说过,孕晚期不宜同房,秦恕听后一直克制。有了方娘子的话,岳金銮不怕他再缠着她播种,随他亲去了。
“对了,父皇让你进宫为饼饼拟名,可拟出个结果?”
秦恕从枕头下摸出两张红底的洒金纸,展开给岳金銮看,“拟出来了,你看看中意吗?”
岳金銮“唔”了声,睁眼去看,见纸上有个金钩铁划的“宣”字。
这宣字一看便是给男孩儿用的。
只是宣字不一般,极少为人名讳,天子坐宣室,宣室为天子正居。
这个名讳,若是作皇孙之名,未免太隆重了些。
岳金銮惊讶地向秦恕看去。
秦恕面色自然,仿佛她的惊讶在他意料之中,“如何?”
岳金銮的心松了松,弯眉道:“秦宣、宣……好听。”
“没有给女孩儿拟的名字吗?”岳金銮又问。
秦恕展开另一张纸,里面是个笔锋略显柔软的“稚”字,仿佛执笔者书写时心带怜惜。
“秦稚?”岳金銮软软念道。
稚字喻义幼禾,虽不如宣字广大,但禾为天下谷稻食粮,亦为民之本。
这两个名字,可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岳金銮的心里,忽然察觉到一个依稀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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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大结局
“瞧见孩子的头了,王妃用力!”
方娘子的声音似海上的浪,汹涌地盖过了一切声音,成了岳金銮心中唯一的支柱。
她昏沉地凝望着上空,兴许是做了娘亲的关系,她不如往日娇气,有点疼便哭哭啼啼的撒娇,她肚子里有饼饼。
为了饼饼,她不会怕。
盆骨那处紧砌的像墙,一次又一次的挤压和伸缩抽干了她的力气。
好疼……
真的好疼。
她想哭,想念娘亲的怀抱,想念软绵绵的被子,而不是现在这样,铺天盖地的血腥气裹挟着她,除了下身近乎麻木的疼,便是刺骨的冷。
方娘子往她舌根下塞参片,轻轻拍她的脸,“王妃别睡,孩子的头就快出来了,再加把劲。”
岳金銮痛得想咬舌,无声抽泣着摇头。
她不行。
她没有力气了。
谁来救救她?
秦恕原是陪着她的,只是半夜里宫里来人,急召他入宫,许是皇帝出了什么事。
他才走,她便被惊醒,产期就这几日,她睡得格外小心。
肚子就在那时突然疼了起来,羊水破了,她痛得发不出声。
好在外面的仆婢都守着,听见里面似有东西摔打的声音,连忙冲了进去,将她抬入产房。
产房外人影重重,奔来跑去,府里灯照如白昼,喧闹地仿佛要吵醒天上神仙。
“王妃可生下了?”有人在问。
“没有,王妃年纪轻,又是头回生孩子,岂有这么快的,这罪有的受。”府中有阅历的婆子沉声道:“还不快派人去追殿下?他若回来了,王妃也算有颗定心丸了。”
那仆从满头是汗,“追不上了!殿下是快马进宫的,如今我们的人被拦在宫外,今夜宫禁守卫极严,不知出了什么事,除了宫里传召,谁也不许进!”
婆子头晕目眩,苍白着脸念叨了几声糟糕。
宫里的情况定不寻常,又和岳金銮生产撞上了,这可怎么好。
岳金銮在产房里昏了好几次,都被方娘子掐着人中催醒,她死死拉着方娘子,往日神采飞扬的明眸失了光泽,只余湿红,奄奄一息得哭着,“方娘子,救救……”
她想让方娘子救饼饼。
可盆骨的痛波及全身,连牙齿都似被一颗颗打裂,钻心的痛劈开她的血肉,她说不下去了。
方娘子也心疼坏了。
岳金銮年纪小,孕期饮食虽然多加注意,但每日金莼玉粒养着,孩子得了营养长得结实,必然小不了,受罪的都是娘亲。
“不怕,王妃不怕,你定能顺利生产,母子俱安!”
岳金銮轻轻垂睫,眸光散落,似乎已经听不清话了。
院子里跪了一地人,通通双手合十高举头顶,向月神祈求王妃平安。
又不知过了多久,府外一阵马蹄隆隆,闷雷般炸在平静的街道中。
门口的仆从兴奋的声音变了调,“殿下,是殿下回来了!”
gu903();秦恕神色苍白匆忙,气息不匀,顾不上推开一地行礼的仆婢,径直奔进产房,闯进一片血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