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槊并没有动,周围山上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刚才还陷在痛苦当中的小娘子这个时候吓得抬起头来,有点害怕的问:“这是什么?”
关冷艳自然轻声细语的跟他她说,“当然是野兽啊,放心,这个声音听起来像狼,其实并不是狼……”
这小娘子并没有被安慰到,回头看了看全家人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突然跪了下来。
“夫人,求您大发慈悲,帮着奴家一块葬了他们吧。”
曹槊听了故意奶声奶气的说,“我年纪小,手上没有力气,就不帮你们了,我帮你们看着,要是有野兽来,我喊你们。”
关冷艳点了点头,就要帮着这位小娘子干活,但是这位小娘子却有些不放心曹槊,“她年纪还太小,不如咱们带上她吧”。
关冷艳点了点头,来到曹槊跟前,压低声音警告曹槊,“行了,你要装小孩子装的像一点,等一会儿别漏了马脚。”
曹槊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不离不弃的跟着她
们。把所有的人都下葬了之后,天也黑了。这位姓曹的小娘子对于关冷艳和曹槊感恩戴德。
遭逢大难,她也睡不着,就坐在火堆边跟曹槊还有关冷艳讲述自家的事情。
“我们是从曹州来的,我大伯在朝廷里做官,我们举家来投奔他,信已经送了过去。没想到路上出这事了,当初就不该走这条路,人家都说这条路上有山匪,都怪我大伯母……”
说着又哭了起来,关冷艳心中有些难受,“我们若是早点出来就好了,我想着那一群人会将你们家的人送走,没想到……”
说到这里瞪了一眼曹槊。
曹槊心想你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那拦路抢劫的。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却没提醒我?”
曹槊冤枉,“我想到什么了?我这不才醒过来吗?”
面对曹槊的辩解关冷艳并不相信,想当年曹槊的主人曹孟德那是多么奸诈的一个人物啊,曹槊要是没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真传,打死关冷艳她都不信。
曹槊对着关冷艳做了一个鬼脸,“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关冷艳心想,曹槊仍然和以前那样令人讨厌,也不再搭理曹槊了,把刚才找回来的干粮放在火上烤了烤,递给了旁边的这位小娘子。
这位小娘子在家中排行第八,大家都叫她八娘子,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吃饭,两只眼睛哭得肿成两泡,刚才是哭死去的亲人,现在是哭将来的自己。
“我跟随家族经过这里,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到时候到了长安,如何跟我大伯交代?”
关冷艳就忍不住问,“你爹爹呢?”
“我爹爹已经死了,东征高丽的时候,我爹爹就没回来,我叔叔也没回来,我们家成丁的就剩下我伯父了。”
关冷艳赶快拍了拍这位小娘子的肩膀,对于曹槊小声地说,“你快来劝劝,我不善言辞,你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这个时候先哄着这小娘子吃点东西,不能咱们把她救出来了,他她把自己活活饿死了,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曹槊站起来挨着这位八娘子坐了下去,捧着手中的陶碗,“姐姐,你先喝点水,那你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把你送到长安去?”
这位小娘子叹了一口气,“我很久很久没见过大伯了,他早些年出去围为官,不知道如今长什么模样,如今全家都没了,我若是这样冒冒湿湿的过去,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这个侄女儿。”
而且在那些山匪们第一次冲击的时候,家中的那些堂兄弟们都已经被斩杀殆尽了,几位堂兄已经没了,大伯在长安孤身一人,最近几年从来没有回过老家,就算是走碰头了自己也不敢认他,到那边说是投亲,其实是举目无亲。
她的遭遇以及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东西让关冷艳叹了一口气,“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完这句话,把曹槊拉到了自己身边,趁着这位小娘子对着火堆发呆的时候跟曹槊商量。
“咱们不如去一趟长安吧?先把这位小娘子送走,然后再去找你身上丢失的东西。”
曹槊曾经是魏武曹孟德的铁槊,一辈子最最有名的时候就是在赤壁,他的主人曹孟德横槊赋诗。
曹槊那个时候多多以少少已经产生了一些灵智,只不过还不能变化,所以曹槊当时特别鄙视方天画戟丈八长矛青龙偃月刀等等等等一系列兵器,自认为自己能够傲视天下。
后来在华容道,遇见了青龙偃月刀,也就是关冷艳,才多多少少收敛起自己那股子目中无人的态度,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碰面。
随着主人渐渐老去,曹槊发现自己也到了化形的关键时期,好巧不巧的是在化形前期,主人去世了,他儿子决定把曹槊放入墓地。
对于这个结果,曹槊自己是认可的,作为兵器陪伴主人也算是一种体面的结局,总比被别人缴获了之后耀武扬威的举在手中来的光荣的多。
就在曹槊乖乖巧巧地等待着随同主人下葬的时候,才发现主人是被葬下去了,但是自己还被放置在洛阳的宫殿里。
起初的时候作为曹孟德的兵器,很多人对着曹槊十分尊敬,可随着渐渐的时光流逝,曹家子弟再也不能支撑江山,曹槊就被人从洛阳的宫殿里偷了出来,随后被折成了三段。
这就造成曹槊化形之后一直是个小姑娘,而且时常沉睡。机缘巧合之下,曹槊碰到了被人偷出来的关冷艳,两个人对视一眼发现了彼此,尽管两个人的主人有太多的不对付,甚至能称得上是仇敌,但是碰不到别的妖怪,只能和同时代的兵器结伴而行。
曹槊此生只有两件事放在心上,第一,把自己丢失的那两段找回来,第二找到主人的大墓,自己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这叫死得其所,陪伴在主人身边才是自己应得的下场。
听说东边儿那里有了大战,曹槊被关冷艳叫醒,刚从山中出来,两个人准备着向东去寻找那两节丢失的部分。
可如今碰上了这样的现实,根据关冷艳那种烂好心——关冷艳只是看着表面上不爱跟人打交道,有一些清高之感,实际上这个人最最心软。
曹槊就觉得这一次长安之行恐怕是跑不掉了,这位小娘子哭的实在可怜,关冷艳又是最最烂好心的那个。
尽管不乐意嘟着自己的小嘴,曹槊还是点了点头,“反正咱们四海为家,去哪里都是去,只是咱们在别人看来也是两个弱女子,如何才能让人相信咱们能把她平安的送到长安去。”
关冷艳在夜色当中笑了一笑,“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就有办法让她跟咱们同路。不过到时候委屈你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等会儿说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的配合,可不许再撂挑子。”
曹槊点了点头,心想就冲着关云长当初那脑袋,绝对没有自家主人来的聪明,同理可证,关冷艳也没有自己聪明,她想的这主意未必是什么好主意,先让关冷艳在一边折腾,若是这个主意不好,自己等一会儿再大度的帮她修改修改。
第3章身世
关冷艳就拍了拍这个小姑娘的肩膀,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们随着你一块儿到长安去,你也知道,我女儿她爹爹也姓曹……”
曹槊刚听到这里气得火冒三丈,在关冷艳背后对着她的背猛拍了一下。
你这是占我便宜占我主人的便宜,谁是你女儿,谁平白比你低了一辈儿。
关冷艳回过头来,把曹槊拉到身边,搂在怀里,警告曹槊不要闹,“我们就说咱们是族人,结伴上京,我也能为你家里面发生的事情作证,而且咱们路上也有一个伴儿,就算是你大伯不认你……你也能跟着我们两个一块过日子。”
曹槊刚想抬头说话,被关冷艳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嘴。这位小娘子感动的又哭了,“我今天骤然失去了亲人,又得到了两位亲人,多谢两位。”
说完跪倒了下来,对着关冷艳和曹槊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多谢两位援助之义,往后曹八视两位为亲人恩人。”
关冷艳放开曹槊,把这位小娘子扶了起来。
等到晚上这位小娘子睡觉之后,曹槊就忍不住问:“你还想养她一辈子吗?”
“你想多了,我看她这个年纪顶多会跟着咱们同行个三四年,到时候她嫁人了,你和我不也是照样和以前一样浪迹天涯吗?”
话是这么说的,但曹槊并不想管这个闲事,曹槊只想把自己缺失的那两部分找回来。
关冷艳就能看出来曹槊对这件事情的冷漠,“举手之劳的事情,对那姑娘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既然让咱们碰上了,救人就救到底,你别摆脸色,好歹你也该想想该如何助人为乐呀,咱们寿命漫长,到如今也没见有什么变化,说不定往后几十年几百年仍然如此,见过了太多的分分离合,能帮一个就帮一个……”
“那是你见惯了分分离合,我沉睡了这么久,不知道下一次沉睡又要发生在什么时候,你有大把的日子可供挥霍,我却要抓紧时间找我丢的那两部分,你和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就是担心找不到你丢失的那两部分,你放心好了,在你没有找到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的,我们关家的人说话算数。”
关冷艳看曹槊仍然撅着嘴,就忍不住在嘴上又刺了一句,“我们关家行得正坐得端,答应过的事情必定会做到,不像你们家,你主人曾经说过,宁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我主人这话说的对着呢。”
“明明就是自私自利。”
“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人家杀猪给他吃,他却把人家全家杀了,这是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事后为自己推脱之言。”
“呸,我告诉你关冷艳,就算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跟随在主人身边,我也知道主人并不是在杀人之后特意这么说的,有些话在事前说在事后说,用什么心情说用什么语气说完全不一样。”
“你就是在狡辩。”
曹槊气的怒发冲天,“你以为你主人有多好吗?刚愎自用……”
“你主人是个奸诈小人。”
“你主人就是个卖枣小儿,还说什么虎女不嫁犬子,讲小义而忘大义……”
“你主人是阉宦之后……”
“是不是想打架?”
“来呀,谁怕谁呀?”
两个人说完之后,同时看了看躺在火堆边的小娘子,同时冷哼了一声,两个人拔腿向着黑暗当中跑了过去。
打了一架之后,神清气爽的回来了,回到火堆旁边,看见这小娘子如刚才一样卧在火堆边。
曹槊就伸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关冷艳,“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咱们两个刚才吵架那么大的声音,她为什么没有醒过来,按道理来说,她刚刚经历了灭门之事,应该是任何风吹草动就应该让她醒过来的。”
关冷艳起初不觉得曹槊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曹槊和她主人如出一辙的多疑,“你想说什么?”
“她刚才听见咱们说话了,这女子知道咱们身份了,留不得了。”
说完之后杀气毕露的站了起来,别看她小小的身板,但这个时候真的是杀气纵横。
刚才还背对着她们卧倒在火边的小娘子,顿时爬了起来。
“不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关冷艳一把抱住曹槊,“别多想,我们刚才是闹着玩儿呢,这丫头的爹……以前是一个货郎,走街串巷最爱给她讲故事,我刚才是哄着她玩儿呢,刚才我们去找地方方便了,所以……三国故事听多了,你千万不要多想,快睡吧。”
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儿不知道这小娘子信了没信,反正她在那静静的又躺了下去,睁眼到了天亮。
曹槊从关冷艳开始乱扯理由的时候又恢复到了开始的模样,早上醒过来跑过去用奶声奶气的语调叫这位小娘子起床。
“八姐姐,你快起来吧,我娘说了,咱们要赶快上路了,再不上路天就要热了,热了路上就走不了了。”
这位小娘子低头看了看曹槊,曹槊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这位小娘子。
小娘子看着曹槊粉嫩嫩的指甲,亮晶晶的大眼睛,只觉得自己可能昨天想多了。
“好的好的,我去方便一下,再洗漱一番,咱们就一起上路。”
昨天把她家人下葬的时候,这位小娘子把信件和一些信物全部拿了出来,又和干粮在一起,捆成了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幸好从山匪那里又弄来了几匹马,曹槊坐在关冷艳怀里,听见她在马上和这位小娘子胡扯。
扯了许多,为了给曹槊和自己编织一个合理的身份,关冷艳根据自己这几百年的经历,从当年三国纷争讲起,说了一上午,说的口干舌燥,还没说到现在。
“……我夫君他们家姓曹,算起来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为什么我女儿对三国这些事情特别在意,那是她爹爹活着时候吩咐的,让这丫头不忘了祖宗,当年这丫头的祖宗和曹操曹孟德是同族兄弟。也曾跟随着曹孟德南征北战打下了半壁江山,可惜后来司马篡位,门第就沦落成了寒门,衣冠南渡的时候,连家中的土地和财务都抛在了北边……”
这么一路讲下去趣味横生,这小娘子听的入了神,还对这些编造的家族背景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几次为这些人的人生而高兴哭泣。
曹槊在关冷艳的怀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这傻乎乎的小娘子还真的信了。
为了让这位小娘子更相信,除了带着几分真人真事的细节之外,关冷艳还准备了一些信物。
“……不瞒你说,我们家虽然贫寒,孩子他爹操贱业,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家里面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我们这一次去长安为的就是将这些东西取回来。”
然后摸了摸怀中曹槊的包包头,“就剩我们母女两个了,她爹爹的意思就是说拿这些东西给孩子做嫁妆,往后让孩子出嫁的时候更体面一些,也能找一个高门的郎君……”
八娘子摇了摇头,“姐姐,你或许对高门不太了解,就算是有嫁妆,这些人也未必愿意把咱们孩子娶进家门儿,在他们看来,咱们这些门第算得上寒门,算不上高门财阀,家中更无底蕴,恐怕婚姻有些艰难。”
关冷艳在人世间行走了这么多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山老林里面,偶尔也会下山去在人世间逛逛,多多少少都知道人世间这一些有名望的人都把眼睛长在脑门上,张嘴祖宗闭嘴门第,就算是排座次的时候,也要比一比谁家的主上出过更多的名人。
“妹妹说的我也是知道的,想当年我们也是上品门第,怎么不知道那些富贵人家都是怎么想的。不瞒妹妹说,她爹爹的祖上留下的不只是财宝,还留下了许多竹简。”
竹简早就没人用了,大家这个时候都喜欢用纸,竹简只能说明是古董,也能说明家族传承久远。
“如此一来,说不定曹槊小娘子的婚事能迎来转机呢。”
关冷艳微笑地搂着曹槊,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包包头,趁着关冷艳低头的时候,曹槊一把反手抓住关冷艳的领子,“什么时候有竹简和财宝了?”
“就是那群司马家的胆小鬼迫不及待丢了江山,一股脑向南边逃走的时候,我到了洛阳的宫城攒了很多好东西,有一部分埋在洛阳,有一部分埋在长安,咱们到长安就能过上好日子,你放心吧,到时候我把你打扮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娘子,保证见过你的人都会夸你。”
“谢谢,不用了,你还是自己打扮你自己吧。”
第4章饮茶
别的地方都民不聊生,也只有长安附近显得歌舞升平。
当朝皇帝杨广酷爱美人儿,而且对美人还特别挑剔,一张美艳的皮囊并不能让这位皇帝满足,听说美人要有才艺,要有心机,要懂得人情世故,要知道如何卖弄风情……有了这么多本事也未必能出头。
深宫里面儿倾扎严重,而宫外边各种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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