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屋中那稻草搭起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可是那人的模样，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特征，简直就像是一个怪物！他失了半边脸，没了五指，甚至连大腿以下的部位也都没有了，全身都是畸形的。

谢衍看不出那人是死是活，只觉得浑身不适。他往后退了几步，逃一样的离开了屋子。

“花开满的时候

就是消失的时候……”

谢衍这才真正懂了这句童谣的含义，这个病，竟会是让人的身体逐渐残缺，吃掉人的骨头，血肉，最后成为一个畸形的怪物，在痛苦和不甘中死去。

谢衍开始后悔接这个任务了，他看不得这些，他此刻心里难过的要命，穿到这里来这么久，这是继周光霁度化后，他头一次这么想哭。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做的孽。”

谁？谁在说话？谢衍看向声音来源，不禁愣住了。

早上那个小女孩，正站在谢衍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第22章贰拾贰

这小女孩突然出现在这散发着腐朽和死亡气味的村庄，着实诡异，谢衍本来就不是胆子特别大的人，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或是鬼，有区别吗？”女孩没了先前疯癫的模样，眼里都是怨恨，她一步步的走近谢衍，指向旁边那些破败简陋的小屋，“你让城里的人把他们送到这里来，就是让他们去死！”

“先不说我根本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得了这种传染病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隔离！难不成你想看着一个城的人都因为这个病惨死吗？”谢衍反问道。

“笑话，他们的命是命，那这些得病的人就活该去死吗？”女孩情绪激动起来，她指着谢衍，愤怒的吼道，“你们这些修仙的人，嘴上说着要拯救苍生为己任，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这里的人，也是苍生，也是你们需要去拯救的人！而不是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弃！”

女孩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戳中了谢衍的心，他瞬间哑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们被送到这里，没人管他们吃喝，没人管他们之后是死是活，症状轻的，勉强可以自理，症状重的，就只能躺在地上，眼看着自己成为一摊烂肉，他们也是人啊！”

女孩说着，跑过来狠狠的推了谢衍一把，“你不是仙人吗？你救人啊！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啊！”

“你在做什么！”辛玺和云逸远匆匆赶到，首先看到的就是女孩对着谢衍又推又搡，辛玺不是什么耐心性子，直接一掌把女孩打出了半米远，“你再对他出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反正你也是早晚要死的人了。”女孩摔在地上，满身的灰土，大笑起来，“他救不了你，救不了……哈哈哈哈……”

“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师父已经治好了他。”云逸远看着女孩疯癫的模样，皱眉说道。

“不可能！”女孩瞪大眼睛，连滚带爬的过来，一把抓住了辛玺的手，当她看清辛玺的红斑的确消失后，便凄厉的喊起来。

“原来你明明可以救他们！你为什么不救！你根本不是善人，你是恶人！天下最大的恶人！”

“真是疯子。”辛玺嫌恶的看着女孩，“要是天下的人都等着一个人来救，那天下早就完蛋了。”

“你的亲人……也在这个村子里吗？”谢衍沉默良久，等女孩发泄够了，这才开口。

女孩抬起头，含泪看向谢衍，“我娘两个月前生了病，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这里，我跟着队伍追了一路，他们把我娘扔到村口就走了。要不是我天天过来照顾，我娘恐怕早就死了……”

“首先我想解释一下，我这个治疗的能力，是最近才有的，并不是我之前不想救人。还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谢衍蹲下来，和女孩平视，“你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娘，我会试着去治疗的。”

女孩怔怔的看着谢衍，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真的？”

“当然，既然你都叫我仙人了，我也想做一点仙人做的事。”谢衍伸手摘去女孩头上沾到的一根稻草，“不是你说的，仙人就是应该救死扶伤，拯救苍生吗？”

女孩闻言，不知怎么，脸慢慢的红了起来，她甚至不敢再去看谢衍的脸。只见她把头扭到一边，别别扭扭的说道，“我……我现在带你去。”

“那就麻烦了。”谢衍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过一般，给这破败荒凉的村子里添了几分暖意。

女孩脸已经红透了，她起身快步走着，再不敢回头看谢衍一眼。

***

女孩母亲在的地方，虽说也是和别人一样的草屋，但是由于女孩每天的照顾，显得要比别处干净许多，门口的地上还撒了一层细细的石灰粉。

“丫头……你怎么又来了？”

谢衍跟在女孩后面，脚还没跨进去，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娘！”女孩听见声音，连忙跑了进去，“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谢衍看了一眼云逸远和辛玺，见他两人还在犹豫，便径直走了进去。屋内明显是打扫过的，窗下摆着一个小小的药炉，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台。谢衍看向草床上躺着的女人，她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整个人瑟缩着。

当她看见谢衍时，原本浑浊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声音也激动起来，“谢大仙人？您……您怎么会来！我……我这副样子……”

“娘，仙人是来治病的，你的病，有救啦！”女孩开心的说着，满脸都是笑容。

“有救了？”女人显然是不敢相信，颤抖着问道，“这病这么难治，仙人找到法子了？”

“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可以试试。”谢衍走近女人，示意她伸出手。

“不可以！师父，你这样直接接触病人，不怕你自己也……”云逸远想要阻拦，却见谢衍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没事的，师父不会有事。”谢衍握住女人的手，开始默念口诀。

但是奇怪的是，和刚才治疗辛玺的感觉不同，女人溃烂的手没有丝毫好转，仿佛还加重了些，一股股恶臭从伤口处传来，谢衍皱眉，停下了。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谢衍神色凝重，仔细观察起女人的伤口处，想找出异样。

“出什么事了？你……你治不好我娘？”女孩看着谢衍停了动作，整个人都慌了，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不是的，你娘得的，应该不是疠风。”谢衍忍着喉咙眼里泛上来的恶心感，又凑近了几分去看，倒还真被谢衍看到了东西。

那溃烂的不成样的地方，有一丝丝黑色烟雾状的东西缠绕着。

这是什么东西？谢衍想了想，对着辛玺问道，“被恶鬼缠身后，人的身体会出现什么症状？”

“这要根据情况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鬼。若是被水淹死，附身在他人身上，那人会时常觉得周围潮湿，还会在睡梦中听见水声，若是被火烧死的，被附身的人会觉得燥热不堪，甚至身上还会皲裂……”辛玺说着，看向谢衍，“师兄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按你的的说法，鬼魂生前是怎么死的，附身在别人身上时，就会出现和他死时一样的状况是吗？”谢衍看向女人的手，“我怀疑，她身上的症状，是因为被病死的鬼魂附身了。”

“病死的人极少会去附身，因为怨气不及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也不太会去迁怒他人……”云逸远听谢衍这么说，也思考起来，“莫不是，她做了什么坏事，害的别人得病了？”

“你们胡说！”女孩激动的起身，“我娘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街坊邻居都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去做坏事呢！”

“我们只是在猜测而已，你冷静一些。”谢衍说着，忽然看见床上的女人发起抖来，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娘！你怎么了！”女孩见状，哭着去抱住她娘的身子，“你不要吓我啊！”

“他来找我了……来找我了……”女人抖的越来越厉害，女孩几乎都要抱不住她。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我只有娘一个亲人了！”女孩带着哭腔，对谢衍哀求道。

谢衍心肠本来就软，更是看不下去这番情景，他转头看向辛玺和云逸远，“你们两个，谁会驱鬼这类的符咒？”

“我来。”辛玺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咒，低声念道：“追魂复体，病患康宁。增加福祉，享衍遐龄。宗风阐布，道化流行。急急如律令！（注1）”

辛玺话音刚落，女人就开始尖叫起来，身体也诡异的弓起，黑色烟雾逐渐弥漫到了她的全身，空气中腐臭的气息越来越浓，女孩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娘，吓到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好！这脏东西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辛玺大吼一声，一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迅速把符咒贴在了女人的额头上。

符咒刚一贴上，女人便软了，直接晕了过去。

“解决了？”谢衍看得目瞪口呆，这么近距离的看人抓鬼，简直是比4D电影还要刺激！

“不确定，这脏东西刚才要跑，我不知道我这符咒贴上的时候，它还在不在这女人身上。”辛玺警惕的看着四周，“你们小心一点。”

“娘？”女孩这才醒过神来，慢慢的挪到她娘身边，“我娘她怎么了？”

“没事的，你娘只是晕过去了。”谢衍安慰道，“你看，她手上的伤口好多了。”

女孩闻言，看向她娘的手，果然，溃烂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那股腐臭也消失了。

“谢谢！太谢谢你了！”女孩说着，又开始流泪，“对不起，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

“没有，你说的那些话，也很有道理。”谢衍说道，“我会尽量想出法子，来帮助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当做给你们的补偿。”

“师父！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来！你到时候要是做不到……”云逸远着急的开口。

“没事，如果是以前的我造的孽，我当然要负起责来。”谢衍笑道。

女孩看着谢衍，用力的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下僵住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糟了！”辛玺见状不对，赶紧一把拉过谢衍，“她好像被附身了！”

第23章贰拾叁

女孩眼睛发直，浑身不由自主抽搐着，她半张着嘴，涎水流下，模样极其恐怖。

“愣着干什么？”谢衍急了，“快救人啊！”

“那我再用一次破邪咒！”辛玺说罢，正准备掐决，就见女孩的手死死的掐住了她自己的脖子。

“你们……可以试试……是先把我驱走，还是我先杀了她……”女孩此刻的声音喑哑可怖，和先前声音大不相同，更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位是……大兄弟？你先冷静一下哈。”谢衍尽量去跟这“大兄弟”套着近乎，“你看人家小女孩日子过得也可怜，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说，行不？”

“大兄弟”看着谢衍，手没松劲，冷冷说道，“我和你们修道的没话可说。”

“怎么能没话说呢，”谢衍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比阳光都灿烂，“你不去轮回，甘愿在这里受苦，一定是有什么心愿的对不对？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大兄弟”闻言，沉默了，他看向床榻上昏迷过去的女人，掐住脖子的手松了些。

“是和她有关系吗？”云逸远见状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纠缠她们一家人？”

“人？”那位“大兄弟”冷笑道，“她们算人？”

“从肉眼上来看呢，她们的确是人没错，”谢衍还没说完，就见那“大兄弟”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吓得立马改口，“当然，这只是从外观上来说的，不如大兄弟你跟我们讲讲，她们为啥不是人？”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大兄弟”说着，桀桀的笑起来，听着十分诡异，“就是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当初亲手把我送进了这里！”

“如果你得了病，那自然是要与健康人隔开的，你若是生病而死，为什么要怪别人？”辛玺冷哼一声说道，“做人不可太过自私！”

“生病而死？”“大兄弟”明显怒了，他恶狠狠的说道，“我被送到这里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没有病！”

“那怎么会？”云逸远疑惑的问道，“莫非你是被人陷害？”

“没错！就是这对母女！”“大兄弟”厉声说道，“我只是在她家面摊吃了一碗面，就被这女人举报！说我患有疠风！可是我身上的红斑从小就有，根本不是疠风！我拼命求他们，给他们磕着头，可是他们依旧不听，强行把我捆了，送来了这里。”

“那你……”谢衍想起刚才自己的推测，恍然大悟，“你是被送到这里后，才染上病的对不对？”

“没错，我染了病，生不如死，所以我发誓，我就算坠入地狱，也要让这对母女付出代价！”“大兄弟”说着，一把掐住了床上女人的脖子。

女人本来在昏迷，被这么一掐呼吸不顺，拼命挣扎起来。她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女儿扭曲的面孔，女人既困惑又害怕，呜呜的叫起来。

“我去救人！”云逸远喊了一声，正准备上前，却被谢衍拦住了。

“他下不了手的。”谢衍扬了扬下巴，说道，“他若是下得去手，早就杀了这对母女了，何必要等到今天？”

云逸远闻言一愣，是啊，这个怨魂完全可以直接杀了这对母女，何必用这种让人得病这种缓慢的方式？

果然，那位“大兄弟”原本掐住女人脖子上的手，就如同谢衍的说那样，不久后便渐渐松了下来，他崩溃的坐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出声。

谢衍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凑过去在那位身边坐下，“怎么样，要不要来唠唠嗑？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远，是醴州西边的郑家村人，我们那酿的酒远近闻名，我每日都会挑酒到醴州去卖。”郑远看着谢衍，红了眼眶。

“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就靠我每日卖酒换钱养着，如今我被困在这里，我那老母，这么长时间没人照顾，怕是已经不在了……”郑远说着，逐渐泣不成声。

现在看来，这个郑远倒并不像是多么恶毒的怨灵，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谢衍摇摇头，接着问道，“我看这个村子并没有人守卫，你当初身体无恙，为什么不逃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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