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风默默地看着他,他这才知道,其实沈凉月并不是不善交际,他只是懒于应对,更喜欢和贺明风单独相处。如果他愿意施展魅力,那么所有人都会为他目眩神迷,沈凉月以前的清寒和寂寞,只不过是因为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贺明风身上,不肯给别人半点幻想和垂怜。
当他站在顾云深身边,微笑着和大家亲切地攀谈时,完全是全场的焦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去,能他搭上一句话,就兴奋得脸红心跳。
公爵大人,我有这个荣幸为您拿一杯酒吗?
您喜欢什么点心呢?鱼子酱酥饼还是玛德琳?
让我去吧,公爵大人,求你了!
顾云深忍不住笑了几声,侧头对沈凉月道:他们都为你疯了,你可要好好选,否则他们恐怕会当场打起来。
沈凉月稍微有点为难,他正在斟酌权衡,忽而听见有人说:凉月,让我去吧,好吗?
所有人都扭过头去不满地瞪着出声的贺明风,他在一众衣装齐整、相貌堂堂的alpha间仍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沈凉月不知怎么,蓦然想起成人礼上,贺明风排众而出、向他走来时的模样,那一幕似乎是他整个青春中的最高光的华点、最绮丽的梦境,仿佛是春风春雨,用最温柔惊艳的姿态听他倾诉一段
宛转缠绵的少年心事。一转眼,却已过了那么多年,心头的玫瑰枯萎在眼泪和血泊中,相思成灰、人事已非。
贺明风用五年时间沉湎过去,沈凉月却用这五年从那段感情里走了出来,他已经不会再为他心痛,虽然心头到底仍有一点点细碎的慨然与微末的遗憾大都也是关于人生的,而不是关于贺明风。
作者有话要说:凉月被簇拥着,大家都要帮他去拿吃的喝的,这个场景可参考电影《乱世佳人》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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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已经不在乎
贺明风在这个宴会中的位置很微妙,他和他父亲彻底闹翻,贺家的爵位轮不到他继承,他母亲家虽然是老牌贵族,但这些年族人凋零、早已没落。他凭着军功挣来的新爵位,被皇太子强硬干涉,只是最低阶的骑士,在这个按资排辈的地方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一帮有名无实的贵族中,他又手握重兵、最有实权。
他突然没眼色地横插一脚,大家虽然愤愤不平,却敢怒而不敢言。顾云深冷笑一声、刚要说话,沈凉月飞快地用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随后向贺明风微微颔首,客气地说:那就麻烦了。
这个小动作看得贺明风万般不是滋味,他转过身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一腔的愤懑与妒忌强压下去,嘴里发苦地去拿沈凉月喜欢的气泡甜酒和奶油杏仁酥。贺明风走回来时,正听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贵族,略带不满地询问:公爵大人,您以前是不是和他有过婚约?
沈凉月轻笑道:我母亲和贺伯母是闺中密友,所谓婚约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没人当真。
啪地一声,高脚杯被生生捏碎,贺明风的手上不知是酒还是血,他在旁人愕然的目光中恍惚想起,这句话与当时他对绑匪说的何其相似,那时沈凉月听到他的话,也是这样震惊无措吗?更何况,当时的沈凉月命悬一线、正在生死关头!
侍者们拿着雪白的餐巾围了过来,隔着晃动的人影,他看不清沈凉月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以报复他当年无情的选择。出事后沈凉月不肯见他,贺明风没有机会向他解释隐藏的真相,但他一直以为,只要沈凉月听了他的解释,就一定会体谅他的苦心。可他忽然发现,无论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即使是为了沈凉月的性命撒了谎、选了别人,沈凉月在那个瞬间受到的伤害,也能断肠诛心,就像他现在一样。
他端着那盘奶油杏仁酥,浑浑噩噩地被侍者拉去处理伤口,沈凉月自始至终都站在顾云深身边,没有挪动一步。贺明风的手心被玻璃划了深深的一道,他拒绝了专业医生的上药包扎,随手拿过几根棉签,走到宴会厅后面的露台上。
他神经质地用棉签将伤口戳得越来越血肉模糊,当年的画面涌入脑海,贺明风看不见眼前的伤口,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凉月最后看向他时空洞的眼神。
原来并不是有理由,伤害就不存在,他当时自以为保护了沈凉月的人身安全,却深深伤了他的心。况且,所谓的真相沈凉月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他一直认为贺明风真的放弃了他吧?这种创痛被拉长了四五年,贺明风略微一想,都觉得一颗心被人生生剜下来,流着脓血沉入冰窟窿里,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掌心鲜血淋漓、血肉外翻,这根本不是治疗,而是对伤口的二次破坏,他下意识地在用疼痛惩罚自己,用肉/体的疼发泄心里的疼。贺明风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说话声,他不想被打扰,抬腿走向往被花阴树影遮住的暗处。
厚重的帘幕连被人掀开,有个人从繁华的喧闹中逃离,他在清静的露台上长舒了口气,在婆娑摇曳的光与影中仿佛是银月的精魂。沈凉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顿,他看见贺明风正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他,在一轮圆月下,在浮动的花香和微风中中,他们的目光碰到一起,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一瞬。
与方才在宴会厅中的会面不同,这里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贺明风生怕沈凉月会转身离开,他这一整夜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和沈凉月单独说上一会儿话,好好地看看这个在过去几年里,只出现在他梦境里的人。
...累了吧?贺明风紧攥着被血染红的餐巾,从暗处走出来,他端着那盘一直没有放下的奶油杏仁酥,走到沈凉月身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和激动,用微哑的声音说:吃点点心吧,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
...谢谢。沈凉月显然也没想到会与贺明风在这儿狭路相逢,但他很快从错愕中恢复,双手接过那盘小点心,并没有过分关心、只是很平常地问:你的手受伤了?怎么不好好包扎一下?
不过是小伤,alpha愈合能力强,很快就会好...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段对话似曾相识在共度发情期后的湖畔别墅,沈凉月自责又忧心地要贺明风去包扎伤口,而alpha手背上的牙印,很久都没有
愈合。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当时的情热缠绵和现在的相对无言,令人唏嘘不已又莫名感伤。
月光笼罩着他们,沈凉月半垂着眼睛倚在栏杆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惹人怜爱的阴影,贺明风多想抱住他,告诉沈凉月他有多后悔、又有多想他,但是他不能。气氛又冷下去,贺明风看见沈凉月用小叉子拨弄点心上的酥皮,却没动一口,低低又道:为什么不吃?你不喜欢?
沈凉月向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对杏仁过敏。
这怎么可能!贺明风猛地瞪大眼睛,慌乱又诧异地解释:我明明记得你最喜欢吃杏仁,小时候你生病,我每次去看你,带的都是奶油杏仁酥!每次我们都会把那一盒子都吃光!
谢谢你记得。沈凉月放下叉子,把小碟递还给他,淡淡地说:我...病了一场,好了之后,很多以前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再碰。我之前真的很喜欢杏仁酥,但现在,一口也吃不了。
贺明风低头看着细碎的酥皮,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块杏仁酥,沈凉月曾经很喜欢,现在却碰也不想再碰,但凡吃一口,就会难受得满身长出红疹子。
他垂着头喃喃道:怎么会病了呢,我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再去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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