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我怕我没那么多精力捞你。”晏沉说。
“……”苏淮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己睡觉什么德行他心里非常有数,毕竟在墨竹院一个人睡的时候,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下面的次数也不算少。
苏淮把两人的枕头交换一下,自觉滚到了里面。
睡到半夜,晏沉有些后悔,苏淮是掉不下去了,但他却喜欢撵人。他默默用手扣住床沿,最后这一亩三分地儿不守住,他真得睡地上去了。
苏淮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晏沉已经坐起了身,靠在床栏上垂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他是在打瞌睡还是醒着。
估计是醒着的吧,毕竟这家伙从来都没赖过床。
“喂……”苏淮伸手轻推了他下,结果发现这人就轻晃了一下,嘴里哼哼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苏淮诧异,坐起身凑到他面前一看,奇了,这人居然闭着眼睛在打瞌睡。
真是难得一见啊!
“醒醒,别睡了,今天跟我去布庄挑料子做件儿衣服。”苏淮边说边下了床穿衣服。
晏沉其实在他推他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实在太困他不想睁眼而已,这会儿听到他说要他一起去做衣服,这才睁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他:“做衣服?”
他的衣服都堆成山了,还要做衣服?
“是啊,谢麟的婚宴我可不能丢人,顺便给你做两件。”苏淮说。
“我不用,夫人给我送了很多衣服来了。”新的旧的都有,不过旧的都是苏淮的。
“她那眼光不行,料子款式都不好看,给你做两身拿得出手的,毕竟你现在走出去不光代表了相府还代表了燕知舟那家伙。”苏淮说着顺手把晏沉的衣服丢到他身上,再一看他,吓了一跳,“你这是一宿没睡啊?”
某人眼睛底下一片青黑。
第28章半块玉佩
晏沉嘴上不说,苏淮却知道人为啥一脸倦容,那肯定是因为自己睡相不好让人家一夜不能成眠啊。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苏淮决定多给晏沉置办两套衣服。
“掌柜的,把你这儿最好最贵的料子都给我拿出来看看。”苏淮到了布庄便直奔主题。
那掌柜一看是他,一张脸都笑成了菊花,把人往里间迎:“原来是苏大公子,您里边儿请。”
贵客果然是不一样,就连看料子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茶点、熏香样样俱全,还配了个模样姣好,声音清脆的小丫头在一旁解说。
“这匹是今年布庄卖的最好的云雾绡,质地轻薄,尤其是夏天一到……”
晏沉只觉得眼花缭乱,他都记不清面前的小丫头解说了多少匹布了,从质地、纹路到颜色、花纹,他听的云里雾里。
不过身边的人却相当仔细,时不时还能搭上两句,然后思考片刻摇头让换布。
直到晌午都过去了,苏淮才订好了六七匹布,又看了几个成衣的样式,两人分别量了尺寸,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两人刚走出门,便被一个小姑娘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一看二人衣着不凡,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苏淮吓了一跳,忙蹲下身笨手笨脚地安慰:“小妹妹,是不是把你撞疼了啊?”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摇头:“对、对不起。”
“……”苏淮。
晏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见她跑过来的时候就在擦眼抹泪,怕是撞了人,就更害怕了,一时间没忍住。”
苏淮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以为是自己把人给撞怎么了呢!
“没事没事,别哭了啊!”苏淮站起身在小姑娘的头上拍了拍。
“小六,你怎么来这儿了?”随后,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哭声便寻了出来。
原来是方才给他们解说布料的姑娘。
名唤小六的丫头看见她,直接扑倒了她怀里,哭喊着:“五姐,五姐死了,尸体刚被送回来,就在咱院儿里搁着呢!”
小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布庄的姑娘一听,脸上登时惨白一片:“你、你说的是真的?”
“四姐,你快回去看看吧!”小六拉着她道。
“好,我们现在就、就回家。”四姐强装镇定,转身把手里的量衣尺送回柜台上,又跟掌柜请了假,这才拉着小六往外走去。
门外两人把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晏沉看了一眼苏淮,只见他若有所思盯着那两个姑娘的背影。
“你要是想跟去看看,我们就去看看吧!”晏沉说。
苏淮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想去看看了?”
晏沉:“你没说,你脸上写着。”
苏淮不理他,脚步一错,就要往另一条街走去。
“四姐,四姐你怎么了?”小六的哭喊声乍起,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苏淮脚步一顿,只见那布庄姑娘晕倒在地,小六蹲在她身边无助地唤着她。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跟晏沉对着干了,直接往人堆里走去,晏沉跟在他身后也迎了上去。
苏淮是相府的大公子,且向来是只眼高于顶的骄傲孔雀,要他不顾身份尽去管些闲事,那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遇上了,又让他两眼一闭装作没看见,他也是办不到的。
老李家一共六个孩子,三个儿子都已成家,且三个媳妇都不是好惹的,成了家便想着分家,家里统共就那一亩三分地儿,还有三个女娃子,嫂嫂们自是不愿意养着这三个拖油瓶,爹娘无法只能东拼西凑悄悄挤出一点儿钱在城郊盖了个小土房给三个女儿住。
很快这事儿被三个嫂嫂知道了,这下可好,连着二老一起赶了出来。
一家五口挤在在小房子里,日子过的拮据又辛苦。
老四慢慢长大,会识文断字,在城里的布庄找了个好营生,成了一家子的主心骨,两个妹妹也能帮着干农活儿了,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
晏沉看着这小土房门前是个小院子,里面喂了几只鸡,还有一堆小鸡仔,南边儿和北边儿有两块儿菜园子,嫩绿的苦菜、肥美的韭菜……长势很是喜人,可见这一家前期虽苦,现在也渐渐步入正轨。
本该是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
老李夫妇跪坐在小五的尸体前哭喊不已,可惜躺在那儿的姑娘却再也听不见了。
苏淮问了半天才问出前因后果来。
原来前些日子,舅舅家的儿子成亲,家里农活走不开,小五又想念舅舅家的表姐,便自告奋勇要代表老李家去上礼,琮明郡挨着朔京,前两年小五便自己一个人去过,是以家里人也放心。
可没想到这一去再回来,便与家人阴阳两隔了。
“小五是你送回来的?”苏淮问向旁边红着眼睛却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
“是。”那中年人点头。
“你是她家什么人?”
“我是小五的舅舅,小五走的时候,我担心她一个姑娘有危险,刚好我们一个村儿的木匠要来朔京出活儿,我便让他带着小五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舅舅抹了一把脸,“可是没过两天,有人在止戈山脚下发现了木匠的尸体,我怕小五也出了事,便赶去看……”
“结果呢?”
“第一天没发现小五的踪迹,我暗自庆幸,又担心小五是被止戈山的流寇给抓走了,于是去报了官,可……可那官府一听说人在止戈山丢的,说什么都不肯去找。”舅舅说到此,又是悔恨又是自责,“耽误了一天时间,第二天就……就有人来我家说、说是找到了小五的尸体。”
“在止戈山发现的?”苏淮问。
“是,找到小五的时候,她浑身都是伤,脸上青紫一片,衣衫破烂不堪,明显是、是……”舅舅说到这儿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埋头在臂弯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苦命的儿啊……”李大娘一下扑在那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哭的肝肠寸断。
苏淮“啪”地一声拍断了篱笆上的一根围栏:“这些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尽干着草菅人命的事。”
晏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深怕他再一个控制不住,老李家的院子都要被他拆了。
“你别冲动,有事我们回去再说。”
“这……这是什么?”李大娘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纷纷朝她看去,只见她从小五怀里摸出了一块儿玉佩。
那玉佩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货,远看像是琥珀色,再仔细一瞧色泽混杂,样式也非常粗糙。要说特别之处,大概就是这玉佩实则只是半块。
晏沉神色一变几步上前,接过那玉佩,翻过来一看,果然见上面刻着一个傅字,当然,那傅字只有半边,另外一半……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块儿玉佩,不是小五的?”晏沉的气息有些不稳。
李大娘摇头:“肯定不是小五的东西,我们这种人家天天要干粗重的活计,不兴给佩戴这些东西。”
苏淮在一旁看着他有些反常的表现,直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玉佩,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道:“既然不是小五的东西,我就把它买下来,说不定还能从这里找到杀害小五的凶手。”
晏沉皱眉看他,苏淮明显是故意的。
“不不不,这本就不是我们的东西,哪里还有卖了它的道理,公子说能找到杀害小五的凶手,敢问公子可是官府的人。”李大娘面露希冀。
苏淮摇头:“我是相府的人,三个月内定当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六可能是已经哭过了,这会儿除了一个劲儿地抽鼻子,倒也还算镇定。
“你叫小六?”苏淮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小女孩儿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点点头:“现在你四姐还在床上躺着,爹爹和娘就要你照顾了,明白吗?”
小六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地点了头。
苏淮说完便攥着玉佩走在前头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可惜初出门时那种闲适的心情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苏淮不说话,闭着眼睛假寐,他当然看出来晏沉的古怪来,这半块玉佩肯定跟他有关系,不过他也知道这人嘴硬,不想说的事绝不会对他吐露半个字,即便是自己问了。
现在他就等着他,看看到底是谁先憋不住。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晏沉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就知道已经到街上了,他似有若无叹了一声,这才道:“公子,将那玉佩给我吧!”
“叫大哥。”苏淮依旧闭着眼睛。
“……”晏沉有些无奈,说让叫公子的是他,这会儿让叫大哥的还是他,“大哥。”
“玉佩是你的?”大哥总算睁开了眼睛。
晏沉:“不算。”
“那你还跟这儿理直气壮呢?”苏淮道。
“它应该,是我妹妹的。”晏沉说。
“你妹妹?”苏淮使劲儿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人确实说过自己有个妹妹,“你那妹妹不是说在贡西就没了吗?”
晏沉咬了咬牙,似有些回避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第29章他才不是我弟弟
晏沉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将脖子里的那半块玉佩勾了出来,苏淮伸着脑袋凑到他面前仔细一瞧,还真跟他手里这半块是一对儿,合起来刚好是一个“傅”字。
“你姓傅?”苏淮问。
晏沉不说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苏淮将他的沉默理解为默认,既然是戴罪之身,那么晏沉这个名字自然是假的了。
“你妹妹的玉佩出现在小五身上,那么她会不会也在止戈山?”
晏沉想着那晚在街上撞见的姑娘,有些心神不宁,她不是在朔京吗?怎么会辗转到了琮明郡?
“我想去趟止戈山。”
“现在?”
晏沉点头。
“不行。”苏淮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止戈山若真是个纸老虎,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让琮明郡束手无策,你想凭一己之力找到你妹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我……”
“我知道,那是你血脉至亲之人,你心急可以理解,但此事不可莽撞,殿下不是说了吗,他打算去止戈山,到时候让他留心一下看能不能……”苏淮一边说一边看向晏沉,后面的话就突然说不下去了。
人家的妹妹现在可能身在止戈山那虎狼之地,自己还要人再等等,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晏沉说。
苏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晏沉很紧张,对这件事很重视,但却不是那种哥哥对妹妹身处危险之地的担忧和焦虑,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这样吧,我问问七殿下,看他准备什么时候跟皇上提这件事,尽可能让他早一些,毕竟这人都死到朔京来了。”苏淮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拍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儿尴尬,而且不怎么符合自己的身份。
他堂堂相府大公子,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还是安慰这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
“咳……”苏淮收回手,自以为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晏沉说。
苏淮也不再多问,晏沉的身份老头子没跟他提过,自然是不想他掺合进来,不过既然知道了是姓傅,想要查出是谁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天下午苏淮去找魏大爷的时候没想到会碰上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两个。
“你们怎么在这儿?”苏淮看着那张冰山脸,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已经是可以随便窜门的关系了吗?
王笑抱着剑不搭话,燕知舟一只手伸着,魏子燃正在给他敷药,还是上回的伤,不过已经痊愈的七七八八了。
对于向来没规没矩的苏淮,七皇子倒也不介意他对自己的态度,更何况这也不是在宫中。
“我如何不能在这儿?”
苏淮看向魏大爷,魏子燃一边给人裹伤口一边道:“街上碰见的。”
其实是街上碰见了,魏子燃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礼貌地询问了两句伤情,又礼貌地说了句邀请人上家里坐坐的客套话,谁知这人便一点头:“正好,这几天手心痒的厉害,还请小先生帮忙看看。”
魏子燃裹好伤口,又交代了两句,这才捧着药箱钻进了屋里:“你们先坐着,我给你们备茶。”
gu903();苏淮撩起衣摆坐下,盯着燕知舟的手看了一会儿,这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你在这儿刚好,我有事跟你说。上回说去止戈山,准备什么时候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