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话都已说了太多遍,常木一时竟哑口无言了。
他默默地啜了口杯中的温水,安静听着何如跟他详细描述这些日子里跟久冥的人相处是多么愉快。
就连那个把箭矢射到了他脑袋旁的商酌,都被他描述成了会照顾我的感受,特地挑了一条人少的小路把我送回来的善人。
此时此刻,常木心中只庆幸于
幸好老师没有跟来!要不然真是要气死在这里了!
常木的老师,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青蛮重臣,奢比尸大人。
按那位大人的暴脾气,要是听到自家主上这样被人羞辱,恐怕不是去找梁语拼命,就是猝死当场了。
沉重地叹了口气,常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对于常木的无奈,何如全然不曾察觉,津津有味地将他这几日的见闻讲完以后,居然还问了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他们人还挺好的?
常木:......您开心就好。
常木额角青筋直冒,偏偏他还没有请何如离开的资格,只好强迫自己装死。
好在片刻之后,被何如描述成温柔得像天仙一般的犬封侍女便走了进来,成功解救了常木。
侍女于二人面前站定,盈盈一礼,轻柔道:域主大人,猲狙(常木)大人,我家主上今夜将在居云殿宴请二位......
宴请?何如性急地打断了她,因何宴请?
侍女笑道:主上听说猲狙大人身体大好,担心您忧虑王域之事、欲早日动身回往青蛮,是以承此宴为您送行。
换而言之......
送客宴?这是送客之意?
何如示意侍女退下,随后很是不开心地苦着脸对常木道:我还没想再多留在这儿几日呢......不开心!
常木努力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而不是喷到何如脸上,随后才虚伪地笑了笑:没事的主上,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到这边来。
对哦!如何瞬间恢复了精神,以后我们再来玩就是了!
万万没想到自家主上居然真有这样想法的常木:......
能当我没说过吗?
这场宴席早已被疏言安排了下去,不过申时左右,便已全部准备妥当。
前俩接引的婢子将何如跟常木往居云殿中一让,随后便俯首退了下去。
殿中侍从婢子来往穿梭,殿中主座与其下两排坐席前都摆了小案,岸上已满是灵泉和吃食。
何如踏入其中,座中之人除主座上的梁语外全部起身,朝他俯身一礼。
域主大人。
何如朝殿内众人笑了笑,道了声不必多礼,旋即跟着接引的侍女落了座,常木则坐于他身后。
疏言坐于何如下首稍稍靠后的位置,犬封国国主之位又在疏言之后,云止等人则更靠后些。
见何如和常木已跪坐于案后,梁语才朝今晨被召回、正立于一旁的商酌摆了摆手。
商酌靠近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何如,单膝跪地,将背后银弓抬于眉间,深深一礼。
域主大人,当日鸰鹞多有冒犯,望您......
没有冒犯!没有冒犯!何如连忙起身,竟毫不顾忌礼数、直接弯腰扶起了商酌,不要这么严肃,我们不是朋友嘛?
朋友......
何如成功地让所有人再度沉默了......
而再次见证了自家主上丢人事实的常木已几乎快要将头低到桌案下面了!
堂堂一域之主,居然跟其他王域的臣属称友?!
常木此时真想不顾理智地冲上前,狠狠按住自家主上的脑袋使劲摇一摇!
那里面装的会不会都是水啊!!!
殿中之人神色各异,唯有何如淡定如初。
他不仅真的将商酌扶了起来,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像是与好友相谈一般:我这几日没见到你,听说你不在犬封国内?去哪儿了?
商酌:......
完全不懂何为军事机密的何如对于商酌的沉默甚为不解:怎么了?是去了太多地方不知道怎么说吗?
在商酌呆滞的目光中,何如欢喜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居然扯向了自己的座位:来,你还没有位子吧?坐我这儿!
面对这样的域主,即便是在疆场上杀伐果断的商酌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好在坐于上首似笑非笑的梁语终于看完了好戏,将抵于眉角的右手一落,淡淡道:商酌,不得造次。
终于等到了主上发话的商酌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他忙趁机从何如的手指间夺回了自己的手腕,向后迅速退了一大步:承蒙域主大人厚爱,鸰鹞不敢僭越。
说完也不给何如反应的时间,便在这人哀怨的眼神中慌张奔往了阮阮身旁的位置火速坐了下来。
见对方竟这样慌忙的躲避自己,何如真是既难过又委屈。
他像是只小鹌鹑一样蔫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沉着脸坐了下来。
坐在他身后的常木见状连忙凑到何如耳边劝谏道:主上,这是久冥域主的宴席,您做出如此哀怨模样,或许有些不妥......
虽然这话听起来委婉,但是内容已经很是清晰直白。
可听完这话,何如却还是保持着幽怨脸色,只回了一个哦字,随后又看向梁语道:久冥,鸰鹞是不喜欢我吗?还是你不喜欢他离我太近?
梁语轻轻摩挲着案上杯盏,神情冷清淡漠一如寻常:怎么会,阿如这样可爱,他喜欢阿如还来不及。
听完这话,何如瞬间便舒展了眉目,当即开心道:真的吗?
然而坐在他身后的常木却在同时间握紧了拳头,上身挺直,俨然已近暴怒之态!
直呼其名,还被形容为可爱?!
堂堂域主,怎可被如此狎弄!
简直是欺人太甚!
梁语顺着朝自己狠狠钉来的慑人目光幽幽回望,正好对上了常木那双满含怒意的双眼!
片刻对视后,梁语轻轻一笑,竟忽然转眸对何如道:阿如,你可知我在与你结盟前,已先与玄宁结盟?
何如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梁语又道:强强联合,自要互有凭信,你可知我久冥与玄宁以何为信?
何如茫然地应了句:不知。
呵呵。梁语将手中杯盏借手背之力向旁轻轻一推,是因为我们交换了......质子。
常木已心生不祥,偏何如却还毫无察觉:质子?何为质子?
梁语甚有耐心地跟他解释道:就是互相将王域内一重要属国的贵族送到了对方王域长久做客。
他以下巴点了点坐于疏言下首的犬封国国主:我们久冥派去的,便是犬封国唯一的郡主殿下。而玄宁,则将其治下无启国的王族长子送了过来。
梁语说完便看了看疏言,对方瞬间便领悟了梁语的意思,起身道:主上,适才属下得到消息,世子殿下已到达王城,很快便可来面见您了。
梁语点了点头,示意疏言坐下,随后转眸看向何如道:阿如,我虽与你交好,但是涉及王域政事,当公事公办。可是此理?
何如自然不知该反驳些什么,只好呆呆点头:自然......
很好。梁语展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盟约凭信便与玄宁相同,亦是交换质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