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梁语,仿佛对刚才的要求十分有把握。
凉戚!你回答我呀!你也知道的,天道是不能违抗的!
确然如此。
天道不可违。
既然将名字告诉了对方,就要为对方所制。如果反抗,便会为天道诅咒,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吗?
为什么?
梁语惊讶地发现,似乎是自己在说话。
这声音与自己极为相似,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似乎比自己更沉稳些。
明微梗着脖子道:我......我不想为难你,我只是要你把域主之位让出来。
梁语平静的语气中是细碎的悲伤: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是。事到如今,明微也不再隐瞒,我本来确实只是迷路于钟山之上,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把名字告诉我,谁让你这么轻信别人!
我不是轻信。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是非常相信你。
明微似乎从不曾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努力做出的老成模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那丝裂缝中透出的震惊终于让梁语感到了一点仿佛被刀割裂的痛楚和......愉悦。
梁语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握住了明微腰间的那把木剑。
这剑虽是木剑,但因由久冥域主所制,无坚不摧,锋利犹胜寒铁。
明微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你要干什么!你要违抗天道吗?
站在明微不远处的元故也是一脸惶恐,却没敢说话,只呆呆看着这边。
梁语拿着剑,扫了元故一眼,心道:
这孩子似乎就是前不久被明微捡回钟山的那个团子吧,原来也已经化形了,自己都没有关注过呢。
挺好。
他不会孤单了。
长剑横于脖颈之上,即便是木剑,却也划出了震颤空气的力道。
鲜血洒在明微眼前那片泛着温暖阳光的空气,似乎有几滴,沾染上了明微那张已无血色的脸颊。
梁语透过凉戚的眼睛看着明微。
明微的这个表情,竟和适才在庆典上他看见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这个时候的他,后悔了吗?
长剑遁地,天地倒转过来。
梁语听见自己的身体砸落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钝响。
人形不复,绵延千里的龙尾取代人身出现在梁语的视线中。
若姓名为人所知,则受其束缚。
违之,不得好死。
果然,不得好死。
第68章长乐未央2
阮阮站在门外,忧心地往里看。
过了一会,用胳膊肘怼了怼一旁的商酌。
阮阮:你进去看看,主上怎么样了?
商酌原本也是一副焦急神色,闻言却不忿起来:
为什么是我去?你咋不去?
阮阮翻了个白眼:你平时不是最忠心吗?这点事都办不了吗?
商酌被噎到闭嘴,却还是不敢迈出半步。
其实也不能怪他。
自当日城祭大典被他们一手搞砸之后,主上便赶回了蓬莱。
本以为要按照原计划乘胜追击,可对方虽然确实被打了个半死,自家主上却不知为何突然中止了计划。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商酌开始开动脑筋。
你说是不是那个帝江有别的准备,被咱们主上发现了,所以咱们主上才临时收手......
阮阮呵呵一声打断他:智商不高,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还不等商酌还嘴,一身白衣之人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两人立时迎上前。
阮阮道:白泽,怎么样?主上还好吗?
疏言朝两人温和地笑了笑:主上自有打算,你们不必为主上忧心。随后又补充道,好了,你们一直傻站在这儿,只会令主上徒增烦忧,还是先回去吧。
商酌还要再说些什么,阮阮已经非常听话地回了声是,然后拽着商酌的袖子,转身就走。
被扯远了,商酌呆呆的声音还顺着风声传来:你拽我干什么呀?我还有话要问呢!
阮阮不耐烦地拍了他一巴掌:以后再问!
商酌:......哦。
疏言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主上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因为和商酌阮阮一样,自主上回来后,他也没再见到过主上。
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将他拒之门外的主上,这一次不知道因何,甚至连他的询问也不予回应。
若不是能感知到主上无恙,他说不定都要冒着大不敬的罪名破门而入了。
而且,奇怪的,不只是主上。
还有应龙。
那一日主上回来得匆忙,并未换下伪装。
当他顶着凉戚的脸,与应龙擦肩而过时,看惯世间大风大浪的应龙,居然呆住了。
疏言本以为应龙是得见故人,心神激荡。
可好像,不止如此。
因为从那日后,应龙也开始闭门不出了。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啊!都搞自闭这套是干什么啊?
疏言当然不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梁语关门的原因,和应龙,是同一个。
门内。
其实将外面发生一切,听了一字不差的梁语神色十分复杂。
甚至复杂到......
在迷茫自己是谁。
他本以为,那一日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当他卸下这个伪装,他就还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梁语。
可是那日在大典之上回忆起所有的,不止明微一人。
曾经逍遥的过往。
和明微的相识,与应龙的相知。
还有那把木剑,擦过脖颈的惨痛。
这不是梦境。
这是曾经的自己。
所以他以为的穿越,其实只是回归原本的世界。
而那个所谓的作为前世的现代,其实才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他是梁语。
也是曾经的久冥域主,烛龙凉戚。
梁语正静默站着,门外却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这一次,那人却并未迟疑太久,抬手扣了扣门。
梁语不发一言,抬手一挥,门便向外打开,现出了担忧望过来的白衣男子。
疏言看着眼神复杂的梁语,心中忧心之念虽胜,却还是先说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