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山只觉得天昏地暗,说是五雷轰顶的感受也不为过,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国?国师。陛下,恐怕国师不一定同意这桩亲事啊!”
慕容若看礼部尚书一副惊恐的模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说道:“朕与国师的婚事,是天作之合,哪里容得了你这个老家伙来置喙?”
顾寒山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皇家的仪式也举行了不少。陛下的婚事他也曾设想过,却从未想过,这新郎官,竟然是国师。
陛下也不是胡闹之人,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同他开玩笑,那…那就是国师也同意了么?
可是这两人,不是日日朝堂上争锋相对么?陛下虽言语轻薄,却也不曾见过国师有所回应。现在看来,保皇党和国师党日日争吵不断,是为了什么啊……
顾寒山觉得,自己是遇到了自己官场生涯最大的危机,如若这场大婚办不好,这朝堂上的两位掌权者,还不得把自己给处置了?
正当他准备好措辞,要对着陛下夸一番国师大人的好处来。
慕容若挥了挥手,说道:“此事秘密准备着,绝不可叫任何人在大婚前看出端倪来。”
顾寒山一脸懵逼,说道:“陛下,这是要瞒着诸位大臣么?”
慕容若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她若是想风风光光,毫无阻碍地迎娶即墨,必然要瞒着这些大臣。
且不论即墨的命格大不吉,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也会随着这场政治婚姻而结束。她不愿意让即墨作出那样的牺牲……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娶的人是即墨。
顾寒山叹了口气,有些明白了陛下的担忧,说道:“那陛下有何打算?陛下大婚这种关系皇家血脉传承之事,总不能一直隐瞒帝后的身份……”
慕容若说道:“朕已经有对策了,只是怕要委屈一下顾卿家了。”
顾寒山虽心有疑惑,仍然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尽管开口,只要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臣万死不辞。”
慕容若双手交叉在一起,十指紧扣,放在了桌案上,说道:“听说,顾卿家的偏房外室不少。不如让国师,就以尚书府家的公子身份嫁作帝后吧。”
顾寒山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臣哪里,哪里敢让国师大人当朕的儿子啊。而且,那国师成了帝后,臣岂不是,岂不是就是陛下的……陛下三思啊!”
慕容若扣着的手指松了开来,说道:“顾卿家,朕可不是在和你商量什么,违抗皇命,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是带着浓重的威胁。
顾寒山的额头被汗水浸湿,恐惧,害怕,无奈,一时间个般滋味涌上心头。
韩余方站在殿门口,所有的侍卫都已经被撤出到正门外,只有他一人站于此处。
耳边依稀能听到陛下和顾大人的谈话,他很惊讶,也很心酸。到底是什么时候,陛下和国师已经订下了终生。
一旦男子嫁入女家,那便是无了尊严,从此要主持中馈,家中大小事宜,不能再参与科举,亦不能再在朝为官,他没想到,陛下为了国师,会将事情打算到那般地步。
除了国师,世上怕是再无别的人,叫随心所欲的陛下这样心甘情愿地陷入到一身桎梏的境地中……
如果两人的婚事败露,到底是怎样一副人仰马翻的情形,陛下也该想到的,却还是那么一往无前么?
他和陛下的距离始终都隔着一扇门,门外是他,门内是陛下。永远都无法再进一步。
森冷的大雨突然间落下,正门外的侍卫们被抽调了一半去换雨衣。
他站在大殿的屋檐下,倒也是片雨不沾衣……
殿内的水缸被雨水噼里啪啦地打着,一只不知道是哪来的黑猫从正门跑了进来,许是迷了路。
它黑漆漆而又柔软的身躯躲藏在水缸的后面,直到那一小块干燥的地方逐渐变小,以至于最后它的身体也被雨水打湿。
黑猫跳上了水缸,韩余方知道,这小家伙是打算从水缸跳上屋檐。白色的爪子打了个滑,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水越发大了,黑猫发出尖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一声比一声弱,直到将要消失。
看到这样的景象,韩余方心中的黑暗情绪滋生繁盛了起来,他喃喃自语道:“死吧,没用的小东西。快点死吧,快死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活的。
顾寒山从殿内出来了,已经和陛下谈完事情了。他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一副忠心耿耿的蠢样子。
韩余方行了礼,递了把早已准备好的伞给顾寒山,顾拱了拱手,撑着伞离开了宫殿。
那只濒死的猫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满是绝望和悲伤。
慕容若正准备把剩余的奏折批阅了,听到了这声音,不由得站起身来,往着殿门外走了过去。
目光落在了水缸里那一抹挣扎的黑色,不由得心神一怔,也顾不得拿伞,调用轻功,轻轻一跃,踏水无痕,把那可怜的黑猫从水里随手一捞,捞了出来。黑猫陡然间碰到了温暖,竟然往慕容若袖子里面躲去。
韩余方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声音陡然间尖锐了起来,“陛下,莫被那小畜生抓了手。”
慕容若无奈地笑了笑,回了句:“无妨,不过是只小黑猫。”又是一步轻功,回到了殿门下面,衣衫已然湿透了。
韩余方生气地说道:“陛下怎么变得冒冒失失了,这黑猫的命哪里有陛下的身体重要……奴才这就去给陛下准备热水沐浴还有干的衣物。”
慕容若摇了摇头,说道:“事在人为,为与不为,如此而已。我看着觉得能救,那就救了,不救的话,免不了日后心生内疚。”
韩余方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能有那样复杂的面孔,他一直觉得陛下是残忍的,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可是与此同时,却也是位贤明的君主,从不杀无辜之人……
他弑父杀母,满身污秽,曾以为陛下是同自己是相同的,他同陛下才是一类人……是错的么?
韩余方看着慕容若抱着那瑟瑟发抖的黑猫,走入了内殿,心底低语道:“陛下,是我永远也无法拥抱的人,那黑猫,该死……国师,也该死。”
第264章黑猫即小黑
黑猫初来之时,对慕容若这个救命恩人还存有一份戒备,只不过是趴在桌上安安静静地用琥铂金色的眼眸打量着慕容若。
慕容若对它的那双眼睛喜欢得紧,因为很像是即墨的眼睛啊。用那样柔软又脆弱的眼神注视着她时,她甚至会有一种即墨正在看着她的错觉。
慕容若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直到过了两日,这个小家伙是愈发放肆了起来。
她批阅奏折的时候,会用带着倒刺的粉红舌头舔她的手,痒痒的,弄地她都没法子专心。又或是依偎在她的脚边,拿爪子挠她的裤脚。
抚慰地摸了摸它柔软的黑色皮毛,尖尖的小耳朵,这才安静乖巧了下来。
韩余方无法容忍这个小畜生的存在,他甚至在猫食用的水中下了毒药。不过慕容若凑巧闻了闻那水便直接倒掉了,脸色有些不高兴。
韩余方怕了,他不想惹得陛下不快…再也没敢对这猫动过手脚。
宫里当差的奴才倒是苦了,韩总管今日来的脾气愈发阴鸷起来,稍有偏差,便免不了一番责骂。
初春将至,宜嫁娶。
京城的世家里近来又多了些谈资。尚书府的老爷子和他那凶悍的娘子又吵了起来,这次据说要直接迎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庶子进门。
这番举动,按照惯常的经验,找个小妾,尚书令免不了要被他娘子打个半死,现在只不过是吵了一架。众人只当是尚书夫人也是疲了倦了,倒不曾想过有其他缘故。
不过那不显山露水的庶子,倒是真叫世家们觉得是个厉害角色。
尚书令是个惧内的,自打得了女帝命令,便对着他那娘子和盘托出。
虽说他娘子是个嚣张跋扈的,但也是个贵族女子,轻重缓急倒也知晓,因此才有了这一番啼笑皆非的庶子入族谱的事情。
慕容若在宫外的暗卫也收到了消息,一封密信送到了她的桌案上。
她揉了揉眉心,看着桌案上的消息,疲惫感稍缓,这是她这几日遇到的唯一舒心的事情了……
想来先前昏迷躺的那一个月,竟然是她最轻松的事情了,当真是造化弄人。当时即墨还是那块捂不化的冰块,现在却已经是变成将要和她相携一生的人。
光是想一想,都会觉得整颗心都被某种开心的情绪填满了。她可真是够可以的,娶到那么一个大美人当相公。
忙完了一天的政务,慕容若躺在床上歇息。黑猫跳到了床上,柔软的肉爪按了按她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里,有暗金色的光芒在闪烁。
慕容若伸出手,抱住了黑猫柔软的身体,坐了起来,思忖道:“看样子,你是不会离开我了,那以后可就是我的猫了。还没给你起个名字呢……要不,就叫即小黑,哈哈哈……要是即墨知道的话,一定会皱眉毛的,就叫即小黑。”
慕容若眨了眨眼睛,说道:“即小黑,明白么?是你的名字哦。小黑猫。”
黑猫偏着头,像是不明白这个奇怪的人类到底在说什么,但还是软软糯糯地喵喵叫。
慕容若摆起了脸,说道:“即小黑,你现在必须去睡觉了。”
黑猫看着慕容若,懵懵懂懂地舔了舔慕容若的脸颊。
慕容若又气又觉得好玩,抱着即小黑,从床上下来,放到了一个专门为它安置的小窝。
“即小黑,真是个任性的家伙,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么,哪天不喜欢了,嗯,那可不行……”
第265章婚前焦虑的国师
慕容若套上了一件白中带红色云纹的袍子,系上毛茸茸的兜帽,即小黑敏捷地跳入了她的怀里。
韩余方站在一旁,目光中带着委屈和不舍。
慕容若无视那目光,抱着即小黑出了殿门。
韩余方也跟了几步。离着慕容若有约莫五米的距离。
慕容若被那如有实形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叹了口气,回了头,注视着韩余方,说道:“朕去国师府一趟,晚上就回来。”
韩余方闻言欣喜地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陛下是要去国师府,真正让他难受的是陛下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没有告知他任何的信息。
他粲然一笑,说道:“那奴才晚上给陛下准备爱吃的膳食,陛下切莫忘了回宫。”本来平淡温柔的眉眼,也因为这份欣喜而明亮了起来。
慕容若转过身去,没有回答。
心里嘀咕道:“怎么就像是只小狗一样看着我啊……”
她对韩余方的心思不是毫无察觉,不过自己不过是看重他的能力,而不是对他有什么莫须有的感情和羁绊。
自己是不是该把他调离自己的身边?如果身边有个对自己存着爱慕心思的人,即墨可能会不高兴的吧……
慕容若这样想着,不提防险些把怀里的黑猫掉了出去。
即小黑似有所觉,扒开慕容若的兜帽,钻了进去,藏在了她的肩膀上,探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温暖湿润的舌头舔了舔慕容若的脸颊。
慕容若嗔怪道:“小黑,别闹。”
黑猫闻言当真乖巧了许多,安稳地趴在慕容若的肩膀上,软软地喵喵叫了几声。
守门的侍卫已经习惯了女帝这一声不吭独自出宫的情形,左右陛下武功高强,也无需他们担忧。只是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
慕容若面色冷酷,一身杀伐之气,却又尊贵无双。
落在一众侍卫眼中,更是无上地威严。
突然传来了不怎么和谐的猫叫身,“喵,喵,喵。”众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瞥了过去。
看到一只黑猫从陛下的衣服中钻了出来,依偎在陛下的手臂上。竟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陛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慕容若对这些人怎么看她毫无所觉,只是把即小黑抱着扬长而去。
板着脸教训道:“小黑你再乱跳来跳去的话,我就不带着你了。”
即小黑闻言委委屈屈地继续喵喵叫。暗金色的眼睛里凝聚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慕容若汗颜,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她倒是不知道猫竟然还是会哭的,看来自己是捡过来了一只爱哭猫,受不得委屈,得宠着才行。
怎么就跟即墨似的?
两刻钟后,慕容若到了国师府,这次开门依旧是烈酒这个小童。
烈酒见是慕容若来了,笑着说道:“箬公子,许久不见了,是来探望我家主人的吧。”
慕容若进了门,挑了挑眉,笑言:“怎么了,我就不能是来特地见见你和清风的。”
烈酒犹豫了一下,对着慕容若招了招手。慕容若会意,把头凑了过去,附在耳边说道:“箬公子,我家主人近来脾气不好,你可得小心了。”
慕容若说道:“是何缘故?”
烈酒说道:“箬公子,我告诉你哦,陛下最近要娶亲了,我家公子似乎特别焦虑。近几日脸色很不好呢,吃也吃得少了,睡也睡地少了,说不定见了你要发脾气呢。”
慕容若低着头想了想,难道是婚前焦虑,前世晏秋白也是,不过晏秋白的表达方式就清楚了许多,一闲来无事,便往着当时的奉常府寻她。
如今,即墨倒是个闷葫芦,不言不语,一个人受着,倒是叫她有些心疼。
想来清风和烈酒还不知道,女帝娶亲与他们主子间的关系……
问道:“咳咳咳,陛下娶亲也和你家主子有什么关系啊?”
烈酒摊了摊手,小声说道:“可能是我家主子,他喜欢陛下,不想陛下嫁人。”
慕容若一口气没缓过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暗道:现在的小孩子可都是人精啊,这猜的都八九不离十了。
就差一点点了,你们主人,就是陛下的帝后啊。
而那个你们口中的女帝,其实,是我这个女扮男装的箬公子……
清风从庭院里小跑了过来,稚嫩的面孔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箬公子,你来了啊。”
怀里的即小黑见了清风,也不怕生,跳到了清风的身上。像是依恋少年身上的气息,开心地上蹿下跳。
两个小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说道:“小猫小猫你别闹。”
“啊,烈酒,小猫它跳到我肩膀了,快来帮帮我。”
“哎呀,小猫你过来,喵喵喵,喵喵喵。”
慕容若看着清风和烈酒焦头烂额上蹿下跳的模景象,抱着肚子在一旁笑得正欢。
“即小黑,你快过来,不要欺负人家。”
黑猫听到自家主人的训斥,这次依依不舍地从清风身上下来,在清风脚边打着圈圈。
清风白皙的脸通红,缓了口气,说道:“箬公子,这小猫,是叫即小黑?”
慕容若眉头挑了挑,点了点头。
烈酒噗嗤一声笑了,而后悄悄地小声说道:“主人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箬公子气到的。”
慕容若点了点头,赞许了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