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回礼:太傅。
诸葛神侯是当朝太傅,亦是武侯后人,积威甚重,有人称他为太傅,有人称他为神侯。晏良选择叫他太傅。
毋须多言,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往外走,诸葛正我问起太子今日早朝的感受,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太子的神情。
只见太子殿下犹豫片刻,眉头微拧,看起来不大愉快,他道:我没听懂他们讲了些什么。
诸葛正我:太子殿下何来此言?
太子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轻声道:讲了相当于没讲,这样的废话听懂也没用。
他这话已是逾矩,但声音极轻,诸葛正我耳力非凡,将太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诸葛正我侧首看向太子,终于觉出他今日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过去的定王赵桓木讷寡言,今日太子仍然话少,眼中却亮着光。
直到两人于皇宫外分别时,诸葛正我也未追问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意义。
不必追问,太子殿下的态度已然十分明确。
他不喜今日的早朝。
而诸葛正我也不喜。
近些年皇帝赵佶越发昏庸,被奸臣小人蒙蔽双眼,只见盛世,不见盛世之下繁殖蔓延的蛀虫。
诸葛正我向皇帝提议让太子上朝,正是为了看一看太子的态度。若太子心怀天下,可辅助之;若他如其父一般,诸葛正我却没想好该如何做。
好在太子并未辜负他的期望。
诸葛正我有些欣慰,皇帝昏庸,若太子是个好的,对大宋也有益。他想归想,也并未直接认定太子是个可铸之才,只待今后在朝上对太子殿下多加观察。
他计划的很美好,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太子在朝上被提及到时一直用我知道了、你说的对、原来如此来给予回应,且下了朝还去找皇帝蹴鞠画画逗鸟。
几日下来不见太子展现出心怀天下的情怀,只知太子愈发受皇帝宠爱,父子二人玩得一个比一个嗨。
太子更是因苦练了一手好字而被皇帝夸赞,皇帝稀奇道他从不知太子写得一手好字,太子谦虚地道是苦练多年的成果。然而他如今不过十五岁,写的字风流恣意之余又有颜筋柳骨之韵,皇帝因而对他更是喜爱。
诸葛正我站在堂下看父子二人明晃晃地不谈正事,大多数大臣跟着一同夸赞贺喜,心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大宋莫非真的没有明主了么?
*
被诸葛神侯放在心上多日的晏良,如今正面临着窘境。
你说该往哪走?
庞瑾问。
扫墓的是你,不是我。
晏良回答他。
我不认路。
庞瑾说。
我也不认路。
晏良说。
两个人站在城门口望着前方的巍峨青山进行了一场无聊的对话。
对话结束后晏良和庞瑾皆默然。
庞瑾今天准备好了扫墓的物品,将他祖父说的路线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预备去扫墓。
晏良下了朝来找他,加入了他的对伍。
庞瑾没带小厮,坚持自己第一回一个人去祭拜晏爷爷得自己带着东西去,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诚意。
中途加入队伍的晏爷爷默默表示只要你别在祭拜他的途中跑丢了就好,诚意什么的并不重要,人到了就好。
如今晏良右手抱着祭拜用的女儿红,左手握着白玉堂的刀展昭的巨阙剑正在庞瑾腰间他看着庞瑾再一次从怀中掏出画有路线的纸张后,对着上面的线条陷入沉默。
明月山在哪?
庞瑾问。
不知道,但我猜它是我们面前的两座山之一。
晏良诚实地回答,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不是京城人吗?
庞瑾问出这句话后便明白自己是白问了,从他们没头没脑地在京城中闲逛就可以看出来晏良这个京城人是个假的。
晏良回以一笑。
庞昱画的画很烂,给庞瑾的纸上只有两团墨迹,墨迹下有着扭曲的线条。
晏良试着算过自己的坟地,但总是有迷雾挡着一般,只能算出了他的朋友们葬在何处。
庞瑾是纽带,因此晏良才能在见到他后知道朋友们葬在何处,但对他自个儿的墓地却是两眼一抹瞎,算也算不出来。
庞瑾这个路痴还不大靠谱。
城门口不远处有一个茶棚,茶棚下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晏良和庞瑾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茶棚中问问茶博士。
明月山?
茶博士很是稀奇地打量面前的两人,伸手为他们指出明月山的位置,正是两座大山中左边的那个。
右边的那座山是玉泉山,是金风细雨楼的地盘,你们别走错了。茶博士给予了衷告,还有近些日子明月山上有大虫,你们最好还是别去了。
两人只是道谢,并坐下来点了茶以表谢意。
你知道晏大爷的墓在哪吗?
晏良懒洋洋地问他。
知道。庞瑾斩钉截铁,我以前来过,就是笔直地往上走,到了山顶就是晏爷爷的墓!
晏良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庞瑾摸了摸脸:你为何这般看我?
晏良意味深长地一笑:前两日,你和我在东大街上走,那也是一条笔直笔直的路,你还记得我后来是在哪找到你的吗?
庞瑾无言以对,默默地喝了口茶水以掩饰尴尬。
那天庞瑾又一次和晏良失散,晏良是在小甜水巷巷口找到他的。
两个地方隔了不止是一点距离。
空气一时陷入沉默,两人却忽然听见一声轻笑,皆看向发出笑声的人。
如今已是初春,春和日暖,那人却仍裹着一身皮裘,面色苍白,唯有一双眸子像余烬中的火焰,闪着寒光。
见两位少年皆扭头看他,那年轻人大大方方地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两人也都回了个微笑。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此,只因晏良和庞瑾很快就喝完了茶,重新拿起物品向明月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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