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观儿媳们争奇斗艳 强推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7(2 / 2)

gu903();通往御园的路,回廊通幽,亭台掩映,夜色一如既往的静谧。

丫头们提着宫灯走在前头,我跟着她们行走在这片曲折之中,好几次生出一些杂芜又阴诡的念头,比如若是有人躲在皱漏瘦透的太湖石后、或者葳蕤茂盛的树冠上对我放暗箭,我是不是会躲避不及直接死掉;比如若是真的死了,黄泉路是不是也和这条道一样长,路上是不是也有山水石木,绮交萦绕,路外是不是也有亭台楼榭,迂回迤逦。

直到海棠树出现在眼前,汉白玉上雕刻的“御园”二字显现于月下,我才回过神来,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出脑海。

嗐,怎么会想如此晦气的事呢?

我可是皇后,这一届后宫的老大,走的肯定不是黄泉鬼路,而是凤运凰途,我定会比那些莺莺燕燕活得长久。

御园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年少时我和姜初照曾来这里掏过鸟蛋,下树的时候,还把裙子划破了。往事思之业已迢迢,许因为体会过极致的无忧与尽情的愉悦,所以如今忆起仍显昭昭。

遇到姜域是我没想到的。

他站在园子里最大的那棵海棠树下,手里还有刚摘下来的海棠果。

我本打算跟着丫头们直接走掉,可透过夜华,看到他把青色的、明显还未成熟的果子往嘴里送的时候,还是难免震惊。于是便停下了脚步,隔着三丈远的距离,等待着他被果子酸到涩到、整个吐出来的模样。

可我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结果。姜域好似一点儿也没觉得那果子难吃,反而慢条斯理地、温温柔柔地把它嚼完了。

要知道,我跟姜初照年少时摘了海棠果,第一个就是拿去戏弄我家的灰毛小狗。小灰牙尖嘴利成那副模样,咬到果子的刹那都会龇牙咧嘴流一地的涎水,然后原地打转,甚至以头抢地。

姜域居然慢慢悠悠、体体面面地嚼完了,整个过程中没露出半分丑态——这让我既惊骇又佩服。

他没有看到我。目光一直低垂着,似在注视手中的果子,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只是在这个人少的地方,安静地思索什么事情而已。

我转过头,继续往御园深处走去,本想忽略这件怪事和这个怪人,可越往前走越好奇得不行,觉得不问出心中的困惑,今儿就吃不好饭睡不着觉,于是走出十丈远,撇下丫头们又踅回那棵海棠树旁。沉吟几次,最后皱眉问他:“不酸吗?”

姜域这才回过神来,从树下缓缓转身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像此时此刻的月水一样,朦胧,缥缈,无所象形,又不可捉摸。

我避开他的眸子,低头去看他掌心中青翠色的果子。单是瞧这么一眼,我都觉得齿龈泛酸,舌下生津,遑论咬一口、嚼一下了。

这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声音落在月影与果树之下,显出微弱又虚晃的悦色,不认真听几乎都听不出来他此刻的开心:“我觉得不酸,你想尝一尝吗?”

说着便把手心里的海棠果递到我面前。

我想了半晌,却没有接。

满树都是果子,我为何要吃他摘下来的呢?于是走入树下,踮起脚,伸出手臂自己薅下来了一串。

掏出绢帕把果子擦了擦,送进嘴之前还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我在怀疑,于是又捏起一颗放进口尔雅,甚至舒然惬意,最后还不忘帮我坚定信心:“我确实觉得还不错。”

我这才咬了一口。

……

这一口让我脸色大变,脸颊都快蹿到眉毛上。

他骗了我!

这海棠果不止酸涩,而且是酸得令人发指,涩得头皮发麻!

我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中剩下的果子都砸到海棠树干上,甩开衣袖大步离去。

姜域追过来,虽然身子同我保持着距离,但笑声却一点儿也没距离,全落在我耳朵里了:“真有这么酸吗?”

我气到发笑:“酸不酸六王爷不知道吗?”

“确实不太体会得到,”到这时候了,他居然还面不改色地撒谎,而且还装到底了,语气里都充满了求知的意味,“会刺激到舌头,还是刺激到牙齿?”

“会疼!”我口不择言。

他愣了愣,竟然继续问:“会疼吗?和箭没入皮肉那种疼相比如何?”

我正准备回头跟他理论理论,却蓦然发现前方参天的银杏树下,等我的丫头们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宽阔的树干背后,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藏匿着,却还是无法收住长长的衣袍,露出一片赤红色的衣角。

我停下脚步,等着树后的人出现。

可他犹豫了好久,最终选择了逃走。逃的过程中,像被猛兽追赶着的兔子一样,不住寻找更粗/壮的树干,迅速跑过去,把自己挡起来——好像觉得这样我就发现不了他似的。

姜域跟着我停下来。沉默良久之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我:“以后可能没机会交给你了,”似乎怕我不肯收下,于是补了几句,“是蝉儿让我转交你的,她做这个玩意儿花了很长的时间,本想亲自给你,但她现在不方便出来。”

我觉得他这话不太吉利,皱眉道:“什么叫以后没机会?团圆的日子,作何要讲这种话。”

他温润一笑:“没什么。”

我捏着盒子的一角把它接过来,虽然树后的人已经走了,但我自己有认真地注意着、不同姜域产生任何的接触。当面把锦盒打开瞧了瞧,盒子里有一只玉石雕刻的兔子,一只瑞兽纹饰的铜镜。

没什么新意,这两样是邱蝉自十二岁开始,每一年中秋都会送我的。白玉兔子是中秋礼物,瑞兽铜镜是生辰礼物。若非要说跟以往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今年她亲手雕刻的这两样东西,比之以前更精巧了一些。

“代本宫谢谢邱蝉,让她万般小心,一切注意,毕竟快要当娘了。”我说。

姜域点点头,却又掏出来一个盒子:“这是我想送给你的,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我默了片刻,吩咐道:“你打开。”

姜域神色微怔,却听了我的话,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躺着一只平安结,结坠子是方形的白玉,玉面上有用嫣色宝石嵌成的梅花图案,遥遥望着,像是花瓣落在了白雪上。

“本宫看过便当做收下了,”我说,“你二人的礼物本宫都很喜欢,请你转告她。”

说罢,我便往园深处走去,姜域未再跟上。尽管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我二人却依旧规规矩矩地保持了距离。

到了宴饮的地方,我第一眼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绣球簇拥中,一身赤袍的姜初照。

他脸上瞧不出丝毫疲惫,舒朗放松地坐在上首的位子上。下首坐在最前的娴妃也是这般的轻松自在,这么瞧着,似乎他们白日里一起去东山祭拜并与民同食,好像都是我的臆想出来的一样。

一个多月来,忙得连人影儿都见不到的姜初照,此时终于转头光明正大地看着我了,甚至还亲切地冲我招手,对我开心地笑呢。

“皇后来啦,坐朕旁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喜气洋洋,像是没长大的少年招呼自己的伙伴一起吃饭喝酒听戏一样,连嗓音里都带着不羁和纵意。

如果他的眼角没有沾上嫣红的桃花色,如果他的眼里没有布满亮晶晶的水泽,就好了。

我是有点生他的气的。一是这王八蛋既然知道我才是他的皇后,为什么还拉上别人去东山;二是他方才在园子里明明瞧见了我,为什么却不出来同我说话,为何不带着我一起赴宴,而是自己逃开。

我一点也不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努力劝自己遵从礼数,在行为上不被人指摘,但却勉强不了自己把别扭装成快慰,如他这般,毫无芥蒂地笑出来。

于是我便沉闷地走过去,坐在了他身侧的位子上。

这货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居然还问我:“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尽管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离得很近的娴妃给听到了,她清了清嗓子,微笑铺了满脸:“皇后娘娘可是担忧东山祭拜的事儿?还请您放心呢,臣妾已按陛下的嘱托,各项仪程都代皇后完成了。”

姜初照的眸子缓缓睁大。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娴妃,又迅速回过头来看我,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根本不打算解释,于是自食案下握住我的手,轻声说着别的事情:“皇后饿不饿?再等一等……六皇叔还没有到。等他过来,宴席就可以开始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我便没由来地一慌——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

努力去思索到底哪里不对,转过脸,想去看一看他的表情的时候,却觉得有一道银光自树叶掩映中刺入我的眼睛。可当我再回头去确认的时候,就发现那处什么都没有了。

……

以后可能没机会交给你了。

……

等他过来,宴席就可以开始了。

……

一个猜测轰然涌入脑海,叫我抑制不住心尖发颤。我反握住姜初照的手,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却控制不了牙齿碰撞、发出清晰的声响:“阿照……求你,别这样。”

话音方落。

姜域就走进来,朝姜初照行礼,然后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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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吃亏

姜初照看着我。眼角的桃花色就这样翻越眼眶,漫入眼睛里。

我再次求他,把声音压到尽可能的小,只让我同他两个人听到:“别杀姜域,行吗?”

姜初照微微皱眉,把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腰后把我往他怀中带了带,也不再顾及此刻也在园子里坐着的十几个太妃、十几个嫔妃、几位郡主、一个王爷,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以比我更小的、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阿厌……因为他对你不好。”

什么意思?

姜域对我不好,所以就打算要他的命吗?

我惶恐不已,捏住他的手臂,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放出声来了,却又怕说出来会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于是艰难地克制着:“都过去了不是吗?所以不至于这样,即便是他退了我的婚,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所以没必要让他用命来偿。”

姜初照眼中浮出些泪光,神情好似比我还要克制,隐忍了很久最后凑到我耳侧,滚烫的吐息落在我耳中,随之而来的声音也带着鲜明的哽咽:“不只是过去的那些事,他这些时日做的,对你也很不好,因为他,很多人在骂你。他在把你……往深渊里推。”

“没有谁把我往深渊里推,”见劝不动他,我都快要急哭了,一着急就口不择言,就说出重话,“姜初照,只要你不推我,没人能使我掉进深渊。”

他果然被这话惊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慌了半晌,抬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怕他难过,赶紧哄他:“其他人对我都不重要了,哪怕是骂我,只要我听不到就不会难过。我现在是你的皇后啊,除了我自己以外,在这座皇宫里,只有你能让我不开心……也只有你能让我开心。”

帝后这样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应该是不分场合亲昵打闹,不合时宜地耳鬓厮磨。不庄重,也不端方。

只有我同姜初照知道,我二人在你来我往、你拥我抱之时,讲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话,进行着怎样关乎性命的撕扯。这样尖锐而剧烈的焦虑胜过我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我很怕最后没能劝住姜初照,很怕最后这澄澈明净的月华之下,是暗箭纷飞血光四溢的景象。

娴妃坐不住了,丽妃也皱起眉来,余知乐冷着神色往我们这边瞧,云妃观往别处,为了不看我们连脖子都要扭断了。

“陛下的眼里好像只有皇后一个人,我们这些姐妹来参加这个团圆宴,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娴妃笑问,语气里却盛满了阴阳怪气。

丽妃说得更直接一些:“今夜这宴上不止有陛下、皇后和臣妾们,还有陪伴先帝的太妃,有辅佐先帝的王爷,臣妾以为陛下和皇后这般不分彼此,有些不得体。”

余知乐并未开口,可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嫔妃却像饿急了眼的家雀儿一样,叽叽喳喳地叫唤个不同。

若问我上辈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后宫生活彻底失望且产生强烈厌烦感的,那便是这个时候。

当我被涌动的暗流围堵侵扰,觉得呼吸都开始不畅、产生有溺水才有的窒息感,她们却一刻也不停地说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若单单只是这一次也就罢了,偏偏从入宫开始,每一次宫宴,她们都是这副模样,好像失去了姜初照的目光,她们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我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勾过姜初照的脖颈,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亲,然后在满殿倒吸凉气的声音里,凑到那泛红的耳朵旁,对呆成木头桩子的姜初照小声说:“求你了行吗,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想叫我以后每一次过生辰时,都想到姜域死在前一夜吗?”

姜初照打了个清晰的寒颤,终于妥协了。

我看到他把手腕搭在了食案上,勾起食指,指尖照着桌面缓缓敲击了五下。

正对着姜域的槐树蓬勃如盖的树冠里,树叶似是遇到了风,传出轻微的响动,一片影子乘风而去,几片槐树叶悠悠转转地落到地上。

姜域神色如常,只是抬起头来看向姜初照的时候,眼底也浮出一些似光又似水的东西,慢慢的,眼眶也变得跟姜初照一样红。

我再一次握住姜初照的手。

忽然明白,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定决心真的要杀死姜域。若他一心想要姜域性命的话,那就不会跟树冠里的影子商量好放弃刺杀的“暗语”。

只是我却忽略了一件事。这样的热闹的夜宴里,如此茂盛的林园中,能藏住这个影子,便也能藏住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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