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可转眼又四年过去。
我早就没了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当太后的心了。
郁郁了一整个春日,思索该怎么解决当下的难题。
到今日太阳再次落山时,听到他不按套路出牌,大胆放肆地问我为什么还不喜欢他。
纵然让我很无措,但这个问题却像是一支利箭,刺破这几个月的混沌,让尘封心底的往事和闭塞消沉的情绪争前恐后地从裂口处挤出来。也让低迷了一整个春天的我终于下定决心,揭开遮遮掩掩的帘障,让早就想过的打算得以见到天光。
这打算就是:我想离开。
是的。
我早就不想继续做太后了,不想身居后位颐养天年,也不想观儿媳们争奇斗艳,不想困在这宫城中耗尽接下来的时光,也不想尽心尽责地做姜初照的后娘。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比上辈子更长。
所以想早些离开,赶在宿命追上我之前,去北疆,去江南,去西疆,看成片成海的葡萄串。
管他今生是不是虚妄的,是不是幻想的,是不是在做梦。
就像四年前我按照自己的心意进宫做了大祁的太后,我现在也想按照自己的心意从这里离开,做我想做的,行我欲行的,让自己过得爽。
如此才不负我重活这一场。
之前,我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和措辞,现在,终于有了借口,因为我不能同他搞这样令天下人不齿的感情,所以我可以顺理成章地以维护天子名誉的理由,从这里离开。
多谢姜初照啊。
感谢他先于我暴露出离经叛道的一面,让我找到了一个支撑,也寻到了一个借口,可以不必困在这里,继续做孤独的太后。
我精神奕奕地走出书房,衣袂带风地跑到果儿面前。
正在点灯的她被我这虎虎生威的模样吓了一跳,手上的蜡烛差点掉下去:“太……太后怎么了?”
“哀家好了!”我大手一挥,荷叶边的大袖滑落胳膊肘,舔着白牙露出奸笑,“给哀家准备一桌酒菜,酒要香,菜要硬,哀家现在超级饿!”
吃饱了饭,才能好生盘算一下,到底怎么才能从这皇宫里滚蛋。
好吃好喝养了十多天,到了五月,我整个人已经胖回了过年前的样子。
找了个天气暖好的日子,换上夏日穿的青绿长袍,趁着姜初照去上朝,果儿去见季向星,我一个人出宫,轻车熟路地到了文雀医馆。
正在医馆帮忙的高婕妤看到我,举着小药匙怔在往来的看病人里,因未施粉黛而显得格外胖乎乎白嫩嫩的模样,要多呆萌就多呆萌。
“文夫人不认识在下了?在下姜公子。”我捞过她空着的另一只手,顺便摸了一把。
啧啧啧,出了宫过得果真是滋润呢,连小手都嫩得跟刚出锅、抖一抖就能晃出汁来的水豆腐一样。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我,高婕妤一时激动,膝盖竟软了下去,作势就要给我磕头。
我赶紧揽住她的腰把她扶起来,却觉得她的腰宽了不少,远没有当初打太极拳时那般潇洒蹁跹。
定睛一瞧,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这件医馆工作白袍有些宽松,而且腹部微微有些外拢。
“这是怀了小家伙?多大了。”我欣喜抬眸。
高婕妤羞赧地点头:“四个月了。”
此话让我略有些恍惚,但不远处的文修允已经闻声走过来,先把她娘子的手从我手中捞回去,然后才勾了勾唇角同我打招呼:“看姜公子已经穿上了夏袍,面色也瞧着红润了不少,想来寒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摸她娘子叫他发现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于是讪笑两声道:“是呢是呢,好利索了。”
“那这次来是找清许叙旧?”他又笑。
“不,来你这儿瞧一瞧,有没有那种药,”我嘿嘿笑着,指了指后院,“有些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讲呢,不如去那儿聊?”
“诈死的药?”文修允斟茶的手顿了顿,转瞬冷漠了神色,把茶壶放置石桌上,正襟危坐批评我道,“太后这是小说册子看多了,所以想出了这种昏招?”
我忧愁蹙眉:“所以没有这种药?”
高婕妤不满地戳了戳文修允的胳膊肘,咬着小白牙气道:“你好好同太后讲话不成吗,你这样会吓到她。”
文修允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甚至对我挤出了一个笑,只是笑容有些生硬,像是画好了糊脸上去的:“诈死的药就是麻痹全身的药。但这药百害而无一利,除非要开胸开膛让病人先行失去知觉,否则是不会给病人用这种药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高婕妤,呼吸几次,强行压住自己的脾气:“恕草民直言,太后这体格,麻痹过去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不必等着诈尸。”
高婕妤叹了一口气,面露忧色,跟着劝我:“太后,陛下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听闻诸多姐妹都已离开皇宫,太后何必走这步险棋,直接同陛下讲你想离开不好吗?”
我默不作声。脑海里全是潮湿的雨夜和南下的客船,以及他好不容易答应后,又早就写好了送给姜域的信件。
当然,还有那句——“你为什么还不喜欢我?”
“太后,”文修允抿了几口凉茶,再次开口,语气已平静了许多,“你或许是想让陛下彻底放手?但看你二人在一处时,陛下瞧太后的眼神,就晓得不管你选择何种方式离开,他都不会真正放下。而‘离世’这种方式,大概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种,若骗得急了,他随你去了也有可能。那时,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的你,若是听闻陛下辞世的消息,就问你难受不难受。”
我轰的一下站起来:“他怎么可能死,他是皇帝!”
文修允懒散地靠在竹椅上,还把他的小娇妻揽进怀里,作出人生赢家的模样故意气我:“人都会死,不要以为别人喊他万岁,他就真的能万岁。”
我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咬牙硬撑了三秒,没想出有力反击的话,于是又尴尬地坐下:“诈死只是我想到的其中一个办法。”
文修允搓了搓耳朵:“还有多少办法,太后都说出来吧,让我夫妻二人听一听有多可笑。”
我:“……你这里有吃了能把一个人彻底忘掉的药吗?”
他露出看傻缺一样的眼神:“没有。”
我:“……那有没有吃了能一下子回到二十岁以前的药?”
他不止像在看傻缺,甚至想踹这傻缺一脚:“太后当这里是阎王殿吗?没有。”
我也急了:“那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迷晕,让他睡个一天一夜的药总有吧?”
文修允扶正他的小娇妻,甩开衣袖大步走向医馆,再回来时拿了三个小药包和一坛京城烧刀子,递给我:“蒙汗药配烧刀子,这是杀驴前把驴迷晕的方法。”
我呆了片刻,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地接过:“其实一包就够了吧?他这体格虽说很强壮,但比起驴来还是细皮嫩肉的,不如驴耐搞哎。”
“三包都拿着吧,”文修允坐回他娘子身边,哂笑抬眸,“到时候太后手抖死活倒不进去,那还有两包够你霍霍的。”
“……多谢。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
我自己很喜欢重生的这个情节。
希望大家看完也能开心,希望大家被治愈。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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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采来
揣着药拎着烧刀子在街上徘徊了一阵子,忽觉得不想回宫,又无处可以继续溜达,于是决定回一趟乔府。
实不相瞒,对乔正堂我始终有些不放心。
到家不多时,独自一人去后湖转悠了一圈,再回前厅时正好看到乔正堂下朝回来。
他看到我这身打扮就明白我是私自跑回来的,但这一年多来,私自跑回家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也就见怪不怪,不再吹胡子瞪眼地责骂我。
只是我有些意外,因为他开口第一句话跟文大夫几无二致:“怎么穿了夏袍?不觉得冷了?”
我赶紧上前接过他摘下来的官帽,笑嘻嘻地点头:“对的,好利索了,所以特意回家来给父亲大人瞧一瞧。”
他拧着眉毛上下打量了我一遭,唇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一副酸倒牙的模样:“是不是在宫里闯什么祸了,怎么今日这般懂事这般乖巧?”
我脊背瞬间笔挺,举起手来发誓:“尚书大人明鉴,我这半年懿范昭昭,仪态端方,宫里人都夸我这太后当得好,四个妃子都要以我为榜样。”
乔正堂显然不是那么好骗的,他把官帽从我手里揪回来,踱步走向书房,见我没跟上就回过头来示意了我一下:“这次回家倒也是回得正好,为父有些话想跟你讲。”
我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这是又要跪一下午吗。
我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小心脏去了从小跪到大的书房,内心凄凄惨惨地盘算着,到底该怎么跟乔正堂开口,他才会同意我从宫里逃出来,跟二哥一样去大江南北逛荡,过纵意快活的生活,而且还不会产生我被姜初照欺负所以才不想当太后的误会,不会因此脑子犯抽神经病一样去皇宫门前造反。
但你说骇人不骇人。
我这厢还没有把话茬理出来呢,就听坐在椅子上的乔正堂好声好气地同我商量道:“阿厌呐,要不这太后,咱们不做了吧?”
娘嗳。
我忍不住回想着最近做了什么好人好事,以至于得到了如此称心如意的回报。
但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胳膊腿儿先于脑子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朝着乔正堂跪下了。
“父亲大人,”我心惊胆战地抬头,“你方才这话是不是在诈我?”
他也有点儿懵,脊背从椅背上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诈你,是同你商量,快起来吧,”不止如此,还抬手指了指书房里另一把椅子,露出难得的慈爱和宽容模样,甚至还有些讨好地同我笑了那么一笑,“为父接下来要讲的话可能有点儿长,你搬过来坐下听吧。”
做他闺女二十四年,头一回被赏了座。
我真心觉得瘆得慌。
于是跪得更板正更笔挺了一些,有些不确定地问他:“女儿让父亲大人失望了是吗?您觉得我做不好太后是吗?”
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做得已经很好了,”说到此处就有些愤慨,满目疮痍地望向窗外,“只是朝堂上一群榆木脑袋,看不到我儿天大的优点。”
我:您老人家好像也没看到过吧……
我:“父亲大人有话可以直说,您也晓得我什么打击都承受得住。”
乔正堂忽然起身,望天望地,皱眉叹息:“我儿确实年轻,长得确实漂亮,但这又不是你的错,那群王八蛋竟然以此为由,觉得你在后宫待着会惹得陛下难以自持,甚至跟陛下生出母子以外的感情来!”
我:“……”
乔正堂又作椎心泣血,捶胸顿足状,嗓音哽咽着,但眼泪却没掉下一滴来:“为父当场骂了他们,他们就以去年后宫解散、只留四妃为依据,觉得太后容不下陛下有其他女人,所以才用尽手段,把她们都赶了出去。甚至还做出了更加无理的推测,认为太后对陛下芳心暗许,等后宫的妃子们都走光了,你二人就能在一处了!”
我懵了半晌,旋即嗤嗤发问:“是哪位大臣这般有想象力?”
乔正堂气得胡子都抖了抖:“就是那个挨千刀的杨老贼!”
“陛下可有反驳他?”
“陛下并未被气到,只是笑了笑,说他管不住太后芳心许给谁,若杨丞相有意见,可以去东山帝陵跟先帝当面告状。”
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杨老贼歹心不死!他明摆着要置我儿于死地!”
乔正堂这话骂得字正腔圆、气势雄浑,所以我大概确定了他开始那个提议不是诈我。但依旧不好自己讲出来,所以就虚与委蛇地去套他的话:“所以父亲大人的意见和建议是?”
他吹了吹胡子:“为父觉得我闺女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我压住内心的狂喜,严肃且正经地继续询问:“那您的主张和诉求是?”
他的目光变得小心而谨慎,掺杂着些许犹疑顾虑,但最后还是咳了两声,左右顾盼后压低声音同我商量:“先帝云去四年多,吾儿守寡四年多,也算是对得起他了。但这世上就是有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你在后宫兢兢业业地当后娘,他们在殿前毫不腰疼地骂你小肚鸡肠,所以咱们为何还要当太后?”
他越说越带劲儿,越讲越慷慨:“试问大祁的疆土不够辽阔吗,江山不够壮丽吗,吃食不够美味吗,跟着你二哥出去边逛边吃不好吗?”
说到这里,气势渐盛,语气渐酣,忍不住又骂出川渝话来:“当个棺材板板都比当太后强!”
虽然神魂已经蹦上了云头在天上肆意荡漾,但我面上还是冷静的,甚至故意装出不好办的样子:“哎呀呀,大祁转悠一圈,得花不少银子呢。我在宫里一直赏给儿媳财宝,鲜少收到值钱的宝物,已然入不敷出,这……这该如何是好呢?”
乔正堂果然是真的支持我走的。
只见他移开背后的博古架,照着墙面一推,咔嚓几声机关响动,整个墙面呼呼啦啦地向后撤退,不多时,那暗室里面就露出金灿灿的令人愉悦的光来。
“老子和你两个哥哥省吃俭用这么多年,给你攒下了一点盘缠。够你出去霍霍个几年了。”
我欣喜若狂,因为太开心差点厥过去:“多谢父亲大人!”
他抠住墙边边,有点肉疼地说:“你还有好几十年要活呢,得省着点儿用,不能一次就把它们都花光了!”
跟乔正堂商量了行动计划。
我二人在离开后宫的时间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即万寿节当夜,宫宴结束后,他把盘缠、马车和二哥都准备好,让他们在离宫门不远处的狮子巷等我。
但在某些事情上我二人却各有看法。比如,他觉得我应该跟陛下讲清楚,这样他就不会再让人把我抓回去。而我却觉得讲清楚的话,姜初照压根儿不会放我走,后面的一切打算就都成了纸上谈兵。
最后他也没有拗过我,于是叹气道:“算了算了,你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吧,总之能出来就行。要记住,我乔家并不欠他天家的人,你不必把姿态放得太低了。人生苦短,想到你娘亲,为父就觉得没有比及时行乐更好的事了。”
我点头,眼眶有些微微潮:“谨遵爹爹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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